一、暴雨夜的急診孕婦
立夏後的北京cbd，霓虹在雷雨中扭曲成光怪陸離的棱鏡。晚上八點，岐仁堂的玻璃門被撞開，一位身著孕婦裝的女子扶著腰踉蹌而入，身後跟著西裝革履的中年男子，胸前工牌隱約可見"朱氏資本ceo"字樣。
"岐大夫！快看看內人！"男子摘下墨鏡，露出眼角細密的紋路，"懷孕七個月了，突然腫得像氣球，喘得連話都說不出......"
診床上，方若晴解開外套，隻見下肢腫脹如瓠瓜，按之凹陷不起。她雙手撐著腰大口喘氣，發梢滴著不知是汗還是雨，頸間卡地亞項鏈勒進泛紅的皮膚。岐明修取出溫毛巾為她擦拭額頭，觸到腕間脈搏時心中一凜——脈雖洪滑卻重按無力，如急流遇淺灘，暗湧中透著虛浮。
"最近是不是特彆愛吃甜膩的東西？"岐明修翻開她的舌苔，焦黃厚膩如豆腐渣覆蓋舌麵，"比如芝士蛋糕、奶茶之類的？"
"您怎麼知道......"方若晴艱難開口，"孕吐期過後就饞這些，秘書每天都會訂下午茶......"
"還常覺得胸口堵得慌，晚上躺不平？"岐明修示意小梧點燃沉香，"晨起口苦，大便黏馬桶？"
她連連點頭，丈夫朱明遠卻麵露疑惑："前兩周看了兩個專家，一個說要補脾胃，開了人參白術；另一個說肺裡有痰，用了什麼葶藶子、商陸......結果越吃越喘，昨晚差點叫救護車。"
岐明修盯著桌上的藥方搖頭："《黃帝內經》說"必先五勝，疏其血氣，令其調達"。夫人體質本就痰濕重，又嗜食膏粱厚味，導致中州積熱，脾胃升降失常。胎兒七個月正是"肺胃用事"之時，胎氣上逼，與體內鬱熱相搏，發為"子懸"。此時若用參術溫補，猶如火上澆油；投葶藶苦寒，更傷脾胃陽氣，豈不是"實實虛虛"？"
朱明遠皺眉："可西醫說這是妊娠高血壓前兆......"
"中醫治病不問病名，隻辨病機。"岐明修打斷道，"您看這舌苔黃膩，脈洪滑而中空，正是"膏粱之變，足生大疔"的實證。但胎孕七月，又不可過用攻伐，需理氣和中，導滯下行，使胎氣得安。"
二、三劑藥的理氣玄機
小梧捧來景德鎮藥罐，岐明修取過蘇梗輕輕折斷，一股清冽香氣漫出："此藥《本草綱目》稱"能下氣稍緩，虛者宜之"，最善理脾胃氣滯，又不耗傷胎氣。"他依次加入枳殼、大腹皮，"枳殼破氣消積，但需麩炒以減其燥性；大腹皮行氣化濕，《神農本草經》言其"主心腹間大熱，逆氣"，三藥相伍，猶如疏通堵塞的二環路。"
說到茯苓、陳皮時，方若晴忽然插話："之前有個大夫說茯苓利水，孕婦不能多用......"
"那是隻知其一。"岐明修笑著取來《金匱要略》妊娠篇，"仲景治妊娠水腫，用葵子茯苓散。茯苓健脾滲濕，能導濕熱從小便出，正合"治濕不利小便，非其治也"之旨。但需用辰砂拌過，取其寧心安神，防胎氣上擾。"
最後放入的薑半夏讓朱明遠臉色一變："半夏有毒，孕婦能用？"
"《本草經集注》早有記載，"半夏墮胎，故孕婦忌之"，但此為製過的薑半夏，且配伍生薑解其毒。"岐明修舉起藥秤，"隻取一錢半，量小而力專，能降逆止嘔，消胸膈痰飲。正如《黃帝內經》"有故無殞，亦無殞也"，隻要辨證準確，峻藥亦能安胎。"
煎藥時，岐明修特意交代："用紫泥砂鍋，井水浸泡三刻，先武火後文火，煎至三碗取一碗。服後可飲小米稀粥，助胃氣以行藥力。"臨了又加一句，"今晚務必左側臥，墊高背部三寸，借地勢引胎氣下行。"
三、胎氣下行的七十二小時
頭劑藥服下半個時辰，方若晴腹中傳來腸鳴聲。岐明修用艾條懸灸她的足三裡穴："此為胃經合穴，能降逆氣，化痰濕。《四總穴歌》雲"肚腹三裡留"，孕婦灸之需離皮膚三寸，以皮膚潮紅為度。"
子夜時分，她排出大量黏膩黑便，隨之喘促減輕，竟能說出完整句子："岐大夫，胸口沒那麼悶了......"朱明遠握著她的手，眼眶微紅，無名指上的翡翠戒指在燈光下泛著幽光——那是家傳的安胎玉。
次日複診，腫脹已消去三成。岐明修調整處方："去半夏，加白術二錢，土炒以固脾土。《脾胃論》言"脾主濕，濕盛則脾虛"，此時濕熱漸去，需健脾以防複聚。"他望著窗外的cbd高樓，"就像暴雨後的積水，疏通管道後還要加固堤壩。"
第三劑藥喝完，方若晴已能平臥入睡。朱明遠特意帶來進口燕窩致謝，卻被岐明修婉拒："孕期宜清淡，燕窩滋膩，反助濕生熱。每日晨起可服陳皮茯苓粥，粥成後加少許荷葉汁，升清降濁。"
四、產前產後的雙重考驗
芒種那天，方若晴突然破水。朱明遠想起岐明修的叮囑，拒絕了醫院的剖宮產建議，堅持請中醫助產。當啼哭聲響起時，產房外的岐明修正對著《經效產寶》沉思，手中把玩著從景德鎮淘來的安胎瓷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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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斤三兩的男嬰，恭喜朱總。"助產士抱著孩子出來，卻見產婦麵色蒼白，呼吸又開始急促。
"果然來了。"岐明修取出早已備好的藥方，"產後百脈空虛，脾胃氣弱，不能生金，故肺氣又虛。前番治其標，今需固其本。"他指著方若晴泛青的唇色，"《難經》雲"虛則補其母"，脾胃為肺之母，當大補脾胃。"
藥方上，人參、白術、茯苓、甘草的四君子湯赫然在列，另加五味子斂肺，肉桂引火歸元。朱明遠看著那味肉桂猶豫："產後不是要清熱嗎？"
"此非實熱，乃虛陽上浮。"岐明修取來溫針灸具，"就像油燈將儘時的爆燈花，看似火旺，實則油枯。肉桂能補命門之火，引浮陽歸宅，《本草綱目》稱其"治寒痹，陰盛失血"，正合此證。"
七劑藥後，方若晴已能抱著孩子喝小米粥。岐明修望著繈褓中的嬰兒，忽然想起自己夭折的幼子，語氣柔和下來："今後喂養需忌生冷，六個月內不可添加輔食。《小兒藥證直訣》言"脾胃虛，百病生"，育兒先育脾胃，此為至理。"
五、岐黃安胎的現代啟示
月末的岐仁堂雅集上，幾位產科醫生慕名而來。岐明修望著案頭的《傅青主女科》，緩緩開口："世人見妊娠腫脹，多從水濕論治，卻忘了"諸逆衝上，皆屬於火"。方夫人之病，始於飲食不節，中焦積熱，繼而胎氣上逆，形成"標實本虛"之證。初診用理氣導滯，是"急則治標"；產後用溫補脾胃，是"緩則治本"。"
"為何前醫用參術無效？"某三甲醫院主任追問。
"參術乃溫補之品，適用於脾胃氣虛證。但方夫人初診時舌苔黃膩，脈洪滑，實為濕熱壅滯，此時用補，猶如關著門掃垃圾。"岐明修取過陳皮在指間揉搓，"治病如烹小鮮，需知何時該"揚湯止沸"，何時該"釜底抽薪"。"
說到興起，他展開《內經圖》："看這丹田至膻中，猶如三焦通道。孕期胎氣漸大，猶如堵車時加塞的車輛，一味進補或攻伐都不可取，唯有疏導氣機，恢複脾胃升降，才能"氣得其和則為正氣，氣得其逆則為邪氣"。"
暮色中，方若晴推著嬰兒車來複診。小家夥正啃著安撫奶嘴，嘴角沾著奶漬。岐明修逗弄著孩子的小手，忽然想起什麼："對了，孩子百日後可常捏脊，從長強到大椎，每日三次，能調脾胃，增食欲。這比任何益生菌都管用。"
朱明遠笑著遞上錦旗，"岐黃妙手，安胎神術"八個金字在夕陽下熠熠生輝。藥櫃上的《本草綱目》被穿堂風翻開，"妊娠胎腫"的條目下，岐明修新添的批注清晰可見："胎前多實，產後多虛，治胎腫當辨虛實，不可執一端而誤蒼生。"
窗外，cbd的摩天大樓披上金色霞衣。小梧抱著新曬的紫蘇葉走過，藥香與嬰兒的奶香味交織，在都市的黃昏裡，勾勒出一幅傳統與現代交織的安胎圖景。而岐仁堂的故事，就像那味曆久彌新的陳皮，在歲月的熬煮中，愈發散發出醇厚的智慧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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