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點,第一劑藥煎好,濾出黑褐色的藥汁。王女士小心翼翼地喂阿林喝下,他雖神昏,但本能地吞咽著。約半個時辰後,阿林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身上的潮紅似乎略退了些,但體溫仍高。
“彆急,”岐大夫摸了摸阿林的後頸,“溫病得汗,需得‘津津然,不可令如水流漓’。現在隻是初戰,熱邪盤踞已久,哪能一戰而潰?”
又過了一個時辰,阿林的胳膊和前胸漸漸浮現出針尖大小的淡紅色斑疹,密密麻麻,壓之退色。王女士嚇了一跳,岐大夫卻點頭:“好!這就是‘斑疹透發’,血分的熱邪借著藥力往外走了。就像鍋裡的沸水,掀開窗子讓熱氣散出去,壓力就小了。”
此時阿林的譫語也少了些,隻是仍昏昏欲睡,舌紅絳稍減,黑刺卻依然明顯。岐大夫讓阿遠再煎第二劑藥,囑咐“藥汁可稍濃些,頻服”。
五、亥子之交:第二劑藥的“神清熱減”
午夜十二點,cbd的燈光大多已熄滅,隻有少數窗口還亮著加班的燈。岐仁堂裡,第二劑藥剛服下不久,阿林忽然睜開眼,茫然地看著四周:“媽……我在哪?頭好暈……”
“阿林!你醒了?”王女士喜極而泣。
岐大夫上前診脈,脈象雖仍數,但洪大之勢已減,重按稍得柔和。“神清了就好,”他鬆了口氣,“熱邪已從血分透出部分,心主神明,心神得安。現在要防的是熱退之後,陰液耗傷未複,需繼續滋陰清熱。”
阿林舔了舔嘴唇,低聲道:“渴……想喝水……”
“慢些喝,溫涼的淡鹽水最好。”岐大夫叮囑。喝了小半碗水後,阿林又睡去,但呼吸均勻,不再有譫語。身上的斑疹顏色轉暗,部分已開始消退。舌象上,黑刺邊緣略有軟化,舌麵開始出現薄薄的津液。
六、卯時晨曦:第三劑藥的“舌刺如洗”
第二天清晨,晨曦透過木窗欞照進診室。阿林已經能坐起來,雖然還有些虛弱,但眼神清明,不再糊塗。他看著自己胳膊上消退的斑疹,疑惑道:“媽,我昨天是不是做夢了?感覺身上好燙……”
岐大夫再次診脈,脈象已趨和緩,雖仍稍數,但已無弦急之象。再看舌頭,紅絳基本退去,轉為淡紅,那些焦黑的芒刺竟大部分軟化脫落,舌麵變得光滑,雖然還有些乾燥,但津液已回。
“岐大夫,這舌頭……真的像洗過一樣!”王女士摸著阿林的額頭,體溫已基本正常,“太神了,三劑藥就……”
岐大夫笑著擺手:“不是藥神,是人體自有抗病之力,醫者隻是因勢利導。你看這三劑藥,第一劑重在‘透’,讓血分熱邪有外達之路,所以斑疹透出;第二劑重在‘清’,熱勢稍減,心神得寧;第三劑則側重‘養’,清熱之餘,滋養肝腎之陰,所以舌刺得消。這就像《溫病條辨》說的‘治上焦如羽,治中焦如衡,治下焦如權’,病重藥重,病輕藥輕,隨證而變。”
他轉向阿林,神色嚴肅:“小林啊,這次病給你敲了個警鐘。《內經》講‘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你長期熬夜,勞心過度,耗傷的是肝腎之陰,就像油燈缺了油,自然容易被外邪點燃。注冊會計師考試重要,可身體是本錢。你看這舌象,雖然黑刺退了,但舌體仍偏瘦,苔薄少,說明陰液還未完全恢複,回去後要多喝些麥冬、生地、沙參泡的水,飲食清淡,忌辛辣油膩,至少靜養半個月。”
阿林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岐大夫,我知道錯了,以後一定注意休息。”
七、辰時複診:從“血熱妄行”到“氣血和調”
三日後,阿林來複診,麵色已恢複如常,脈象和緩,舌象淡紅苔薄白。岐大夫開了一劑調理方:生地三錢,麥冬三錢,玉竹三錢,石斛三錢,太子參三錢,甘草一錢,囑服三劑,鞏固療效。
“師父,您上次用的方子裡,黃連隻用了一錢,是不是怕苦寒傷胃?”阿遠在一旁問道。
“沒錯,”岐大夫整理著藥材,“熱邪雖盛,但患者本就陰傷,黃連大苦大寒,量大則易傷脾胃陽氣。一錢之量,既能清心火,又不致過寒。這就是《本草經疏》說的‘用藥如用兵,兵貴勝,不貴多’。治病要考慮邪正雙方,還要顧及臟腑之間的關係。小林這次病在血分,卻與心、肝、腎三臟密切相關——心主血,肝藏血,腎主水,水虧則火旺,火旺則血沸,所以治療時既要涼血,又要滋水,還要清心平肝,這就是整體觀。”
王女士在一旁聽得連連點頭:“怪不得西醫總說查不出原因,就是退燒消炎,可岐大夫您從舌頭、脈象就能看出這麼多道理,把藥下到根子上。看來老祖宗的學問,真是了不起。”
岐大夫望向窗外,晨光中的城市已開始新的喧囂,寫字樓裡又將坐滿伏案工作的人們。他輕輕合上《溫熱論》,對阿林說:“記住這次的教訓,人體就像一個小天地,氣血就像天地間的陰陽二氣,隻有和調有序,才能抵禦外邪。以後再備考,記得每隔一小時起來活動活動,泡杯枸杞菊花茶,比喝咖啡強。”
阿林用力點頭,走出岐仁堂時,陽光灑在他身上,帶著藥香的餘韻。街角的蟬鳴依舊聒噪,但他心裡卻清明了許多——比起注冊會計師的證書,這三劑藥換來的氣血教訓,或許是更珍貴的人生“通關文牒”。而岐仁堂裡的那盞藥燈,在都市的鋼鐵森林裡,仍靜靜燃燒著傳統醫學的智慧之光,等待著下一個需要調和氣血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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