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贛鄱大地,春風已經帶了暖意,高鐵在滬昆線上平穩行駛,窗外的油菜花田像鋪了層金毯子,偶爾掠過幾棟白牆黛瓦的村子,看著就讓人心裡敞亮。但柏德卻沒心思賞這春景,他靠在靠窗的座位上,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右手時不時按一下太陽穴,又揉了揉後腦勺,嘴裡還輕輕“嘶”了一聲。
“爸,是不是頭又沉了?”斜對麵的兒子柏明放下手機,遞過一瓶溫水,“早說讓你在我那多住幾天,等天再暖點回來,你偏急著要回社區喂鳥。”
柏德擺了擺手,聲音有點虛:“彆囉嗦,你那樓上樓下的,我住不慣,還是咱社區老房子舒服。再說我那隻‘老灰’,一天不喂就叫喚,你媽哪懂伺候它。”他今年六十一,去年剛從區機關退休,一輩子乾的是文書工作,身子骨不算硬朗,卻也沒什麼大病,就是偶爾累著了會犯頭沉,歇兩天就好。這次去杭州兒子家小住,幫著帶了半個月孫子,回來路上就覺得不對勁——頭像是裹了層濕棉花,沉得抬不起來,還隱隱作痛,風從窗戶縫裡鑽進來,打在臉上都覺得涼得刺骨。
“估計是高鐵上吹了風,小毛病。”柏德心裡犯嘀咕,沒當回事,隻想著到家喝碗薑糖水,發發汗就好了。
下午三點多,高鐵到了市站,老伴劉桂蘭早就在出站口等著了。看見柏德臉色不好,趕緊迎上去:“怎麼了老柏?臉這麼白,是不是暈車了?”
“不是,頭沉,有點痛,吹了點風。”柏德扶著老伴的胳膊,腳步都有點虛,“回家熬點薑糖水,發發汗就好。”
可這“小毛病”,卻沒像柏德想的那樣過去。
回到家,劉桂蘭趕緊熬了薑糖水,柏德喝了兩大碗,捂著被子躺了半小時,汗倒是出了不少,衣服都濕透了,可頭痛不僅沒減輕,反而更厲害了——像是有人拿鈍刀子在太陽穴上割,一下一下的,連帶著後腦勺都發緊,疼得他直哼哼,連晚飯都沒吃,早早躺下了。
“要不明天去社區診所看看吧?”劉桂蘭坐在床邊,摸著柏德的額頭,也不發燒,就是柏德一個勁說“怕風”,連窗戶縫都要堵上。
第二天一早,柏德勉強起來洗漱,剛走到客廳,頭一陣眩暈,差點栽倒,趕緊扶住沙發。劉桂蘭嚇壞了,扶著他坐下:“不行,現在就去診所,找王醫生看看。”
社區診所離家裡不遠,走路十分鐘就到。王醫生是診所裡的老大夫,跟柏德也算熟。聽柏德說頭痛、怕風,又看了看他的舌苔,說:“老柏啊,你這是典型的風寒感冒,春天氣溫忽高忽低,最容易招風。我給你開點風寒感冒顆粒,再配兩副湯藥,裡麵加了麻黃、桂枝,發發汗,把風寒排出去就好了。”
柏德聽著有理,拿著藥就回了家。中午煎了藥喝下去,沒一會兒就開始出汗,比喝薑糖水出的汗還多,衣服換了兩件,可頭痛卻像紮了根似的,越來越凶,到了晚上,疼得根本睡不著,睜著眼睛到天亮,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飯也一口吃不下,坐在沙發上就想耷拉著腦袋。
“這不對啊,怎麼越發汗越重?”劉桂蘭急了,又拉著柏德去診所找王醫生。王醫生也納悶:“按理說風寒發汗就好,是不是藥量不夠?我再給你加點麻黃,再發一次汗,肯定能好。”
可這次加了藥量,柏德喝了藥,汗出得更凶,差點虛脫,頭痛卻沒半點緩解,反而添了個新毛病——氣短,稍微動一下就喘,像是肺裡沒氣了。
“不行,咱去縣城看看吧,找李大夫,他看感冒厲害。”劉桂蘭想起縣城的李大夫,之前鄰居感冒就是他看好的。倆人打了個車去縣城,李大夫摸了摸柏德的脈,又看了看舌苔:“你這還是風寒沒發透,之前的藥太溫和了,我給你開副重的,用麻黃、杏仁、桂枝,再加點生薑,保準一次發汗就好。”
柏德這時候已經沒力氣反駁了,隻能聽著李大夫的話,拿了藥回家煎著喝。可喝完藥,汗是出了,人卻差點暈過去,頭痛依舊,怕風更厲害,連門都不敢出,窗戶也得拉上厚窗簾,飯還是不吃,就靠喝點米湯維持。
兒子柏明聽說了,趕緊從杭州趕回來,一看父親這樣子,急得直跺腳:“爸,您這都痛了快一周了,趕緊去市醫院照個核磁,看看是不是偏頭痛或者腦子裡有問題!”
柏德卻搖著頭,有氣無力地說:“我這不是腦子的事,是身子虛,年輕時候累著了就頭沉,現在老了,經不起折騰了……照片子也沒用,還得吃中藥。”他一輩子信中醫,覺得西醫查來查去,查不出“虛”的毛病,反而耽誤事。
劉桂蘭也跟著勸:“明兒再去問問張阿姨,她上次說她老伴頭痛,找哪個大夫看好的來著?”
第二天一早,劉桂蘭就去敲隔壁張阿姨的門。張阿姨一聽柏德的情況,趕緊說:“哎呀,老柏這情況跟我家老頭子去年一模一樣!也是春天頭痛,越發汗越重,後來去‘仁心堂’找羅大夫,吃了兩副藥就好了!羅大夫是正經學李東垣的,專看這種虛證,你趕緊帶老柏去看看,彆再瞎發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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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心堂?就是社區東邊那個中醫館?”劉桂蘭記起來了,那館子開了有兩年,平時人不多,但口碑挺好。
“對,就是那!羅大夫叫羅天益,說話特彆實在,看病不瞎開藥,你快去!”
劉桂蘭趕緊回家,跟柏德和柏明說了。柏明雖然想帶父親去大醫院,但看父親堅持,又聽張阿姨說得真切,隻好同意:“行,那咱先去看看羅大夫,要是不行,咱再去醫院。”
當天下午,柏明開車帶著柏德和劉桂蘭去了仁心堂。中醫館不大,進門就是一排深紅色的中藥櫃,櫃子上貼著標簽,當歸、黃芪、白術……一股淡淡的藥香飄過來,讓人心裡踏實。櫃台後麵坐著個四十多歲的大夫,戴著手串,眼神溫和,正是羅天益。
“羅大夫,麻煩您給我爸看看,他頭痛快一周了,越發汗越重。”柏明趕緊上前說明情況。
羅天益點點頭,示意柏德坐下,伸出手:“大爺,我先給您診診脈。”
柏德把手放在脈枕上,羅天益的手指輕輕搭在他的腕上,閉上眼睛,過了一會兒,又換了另一隻手。診完脈,他又看了看柏德的舌苔,問:“大爺,您除了頭痛,是不是還怕風,不想吃飯,覺得氣不夠用,說話都沒力氣?”
柏德眼睛一亮,趕緊說:“對對對!羅大夫你怎麼知道這麼清楚?我現在坐著都想耷拉腦袋,晚上根本睡不著,稍微吹點風就覺得渾身涼,飯也一口咽不下去,就靠喝點米湯。”
“之前的大夫是不是給您開了發汗的藥?”羅天益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