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城的清晨,薄霧籠罩山巒,泥土與草木清香彌漫。蕭河立於城樓,俯瞰剛曆經戰火的城市。百姓已開始忙碌,街道上人影穿梭,戰爭陰影雖未散,人們臉上卻多了一絲生氣和希望。
蕭河抽了一口雪茄,轉身對身邊的楊超說道:“青岩寨和其他村寨的合作既然已經談妥了,那接下來就是如何把開廠的材料運進來。貴城不像思州,沒有漕運,陸路運輸是個大問題。”
楊超點了點頭,眉頭微皺:“確實,貴城地處內陸,交通不便。不過我倒是有個提議,如果要大規模運輸材料,光靠現有的馬幫和騾隊,恐怕難以滿足需求。”
蕭河沉思片刻,正要開口,忽然聽到城樓下傳來一陣喧嘩聲。他探頭望去,隻見一群身穿粗布衣、頭戴鬥笠的馬幫漢子正聚集在城門口,領頭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幾分風霜,但眼神中透著一股精明。
“那是誰?”蕭河問道。
楊超眯起眼睛看了看,隨即笑道:“我小時候跟著我伯伯楊老三見過他!那是馬幫的老大,馬山元。聽說自從咱們在思州、尊縣和木佬州全麵禁了大煙,馬幫的生意一落千丈,他們現在正愁沒活路呢。看著架勢……”
蕭河眼中閃過一絲興趣:“哦?難不成他們這是來找我的?”
楊超點頭:“看樣子是。馬山元這人很會說話,估計是來求條生路的。”
蕭河笑了笑:“走,下去看看。”
兩人下了城樓,馬山元一見蕭河,立刻帶著手下迎了上來。他摘下鬥笠,露出了一張飽經風霜的臉,臉上堆滿了笑容,語氣恭敬地說道:“您就是蕭先生,小人我看見過你的畫像,久仰大名!我是馬幫的馬山元,今天特地來拜見您。”說著作勢要跪下。畢竟在西南地區這裡馬幫的地位並不高,而且很多時候見到大老爺依舊保持著下跪的習慣。
蕭河一把抓住馬山元的雙臂,阻止他跪下。“馬幫主不必多禮!現在都民國了!皇帝都沒了,現在除了父母先祖師父,沒人值得你們跪!”
馬山元當時可是鉚足了勁往下跪的,這是他們馬幫求人辦事的態度,一瞬間多大力量他心裡是有數的,但是如今那麼大的力量下,自己的身形居然被蕭河抓著雙手紋絲未動,可想而知眼前之人的力量有多大,當即放下了心中的一絲輕視。
“馬幫主……不必多禮。你們這是有什麼事嗎?”蕭河顯然是在明知故問。
馬山元忙站起了身形,向蕭河拱了拱手,臉上帶著幾分局促:“蕭先生,您也許知道些許的,咱們馬幫以前靠運各種各樣貨物往來西南地區討生活,其中大煙占了咱們這一行的近九成利。現在您禁了大煙,咱們知道,這對於百姓還是國家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隨後馬山元表情變得很是難堪地說道:“其實咱們也不願意做這個生意的,隻是……咱們最近年份不好,時常兵荒馬亂的,好不容易找到了個生計……現在唯一的生計沒了,一下子斷了炊。兄弟們都是靠這行吃飯的,實在是走投無路了。聽說您要在貴城開廠,需要大量運輸,咱們馬幫有三十多夥人,幾百匹騾馬,想請您給指條活路。”
蕭河聽罷,眼中閃過一絲讚許。馬山元的態度很誠懇,說話也很有分寸,把自己的位置放得很低,這讓蕭河感到十分舒服。他沉吟片刻,緩緩說道:“馬幫主,你們有這份心,我很欣賞。不過,運輸的事情可不是小事,你們能保證按時按量完成任務嗎?那可是從思州運往貴城有著300多裡路哎!”
馬山元一聽有戲,立刻拍著胸脯保證:“蕭先生,您放心!咱們馬幫乾了這麼多年,從沒出過差錯。隻要您給咱們這個機會,咱們一定給您辦得妥妥當當!”
“既然你西南第一大馬幫都求到我這裡來了,那我便給你們一個機會。正好我還缺一個在陸上運輸方麵的人才。”蕭河點了點頭,轉頭對楊超說道:“楊超,你給馬幫主講講咱們的待遇。”
楊超會意,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手指點向身後攤開的黔州地形圖:"馬幫主且看,思州到貴城這三百裡山路,七十二道急彎、二十四條險澗。前日思州自產運來的製鹽廠蒸鍋,足有三丈寬、五萬斤重,三十匹滇馬拖了半月才挪動五裡地。"
帳內響起窸窣低語,幾個老馬倌下意識摩挲腰間皮尺——那是丈量懸崖棧道的祖傳工具。馬山元盯著地圖上標注的赤紅叉號,那裡正是上月思州本地的騾隊墜崖的鷹愁澗。
"更彆說其他設備了。"楊超從公文包抽出一遝照片,鐵灰色的機械部件在崎嶇山道上歪斜欲墜,"三個月來折了十七匹馱馬,眼下還有十二船設備還堆放在思州的設備倉庫裡。"
蕭河忽然抬手叩了叩桌上的青銅馬鈴,清脆鈴聲壓下帳內騷動:"我要的運輸隊,得熟悉各種各樣的路線位置,了解各處地理環境。"
馬山元瞳孔微縮,想起去年暴雨夜靠舔岩壁苔蘚辨彆方向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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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今日請諸位入編。"楊超展開手寫的聘書,"每名弟兄月薪十塊現洋底薪,每趟運輸另算提成。若是運那些精貴設備——"他故意頓了頓,"每件提成翻三倍。"
"十塊現洋?!"刀疤李的漏壺哐當砸地,"這……這……抵得上往日三趟煙土錢了!"
楊超又掏出一本藍皮冊子:"這是五險一金。傷了有湯藥費,老了領養老錢,乾滿五年還能分思州的磚瓦房。"他指著冊子上某處紅印,"上月剛給思州紡織廠女工發了首筆工傷金,足足一百二十塊現大洋。"
帳內突然炸開聲浪。年輕馬腳子掰著手指算五年後的光景,老馬倌摸著臉上刀疤喃喃"早二十年有這規矩...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