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的鎢絲燈在雪夜中暈開暖黃的光暈,威利的手指無意識摩挲著窗簾流蘇。法蘭西軍隊進駐魯爾區的電報就攤在橡木書桌上,墨跡未乾的字跡在燈光下泛著冷光。他能想象此刻的埃森礦區——高盧人的軍靴踏碎魯爾河薄冰,黑鷹旗在刺刀下委頓於泥濘。
"他們甚至帶走了克虜伯工廠的機床。"威利用紅鉛筆在地圖上畫出箭頭,"每台機器都刻著德文編號。"
窗外的椴樹在寒風中簌簌作響,一片枯葉穿透未關嚴的百葉窗,落在克拉拉今晨鋪就的墨綠桌布上。威利忽然想起三小時前,這個有著榛子色眼睛的女人跪在地毯上整理文件時,那迷人金發發梢掃過他的手背的觸感——像戰壕裡偶然飄落的蒲公英絨毛。
"威利!"樓下傳來卡多爾標誌性的大嗓門,混雜著皮靴跺雪的聲響,"我聞到紅酒燴牛肉的香味了!這該死的天氣就該配克拉拉女士的廚藝!"
威利將電報塞進《我的戰鬥》手稿夾層時,指尖觸到蕭河上月寄來的信箋。那個龍國人在信紙邊緣畫了隻滑稽的熊貓,旁邊用哥特體寫著:"憤怒是劣質的燃料,我的朋友。"他整理了下軍裝改製的西裝領口,轉身時瞥見穿衣鏡中的自己——深陷的眼窩被陰影加重,緊繃的下頜線條像極了父親遺照裡的模樣。
"保羅,"威利走下螺旋樓梯,看見卡多爾正把沾滿雪粒的駝毛大衣遞給克拉拉,"你該提前給電話局的小姐打個招呼。"
"得了吧,"慕尼黑大學的政治學博士生從公文包掏出瓶1911年的波爾多,"當我聽說魏瑪那幫軟蛋連鐵路道釘都不敢拔..."他突然噤聲,因為小提娜抱著泰迪熊從廚房探出頭來。
克拉拉接過外套的指尖微微發白。威利注意到她今天換了珍珠紐扣的墨綠毛衣,領口露出半截鐵十字項鏈——那是她亡夫的遺物。當廚房飄來迷迭香的香氣時,卡多爾已經自覺坐進餐桌主位,餐刀在燭光下劃出銀弧:"要我說,就該讓咱們那些兄弟們..."
"保羅。"威利用湯匙敲了敲水晶杯,瞥向正在擺放餐巾的克拉拉。這個在索姆河失去丈夫的女人,此刻正用戰地護士包紮傷口般的細致,將銀質餐具調整到精確的三十度角。
晚餐在雪落窗欞的細響中進行。卡多爾吞下第三塊牛肉時,終於按捺不住掏出發皺的《柏林日報》:"看看這些懦夫!他們甚至允許法國人征用我們的火車頭!"
威利的目光掠過報紙上法蘭西將軍在魯爾礦區的照片。那個戴著白手套的男人正指著德式蒸汽機,仿佛在觀賞戰利品。他突然想起1917年的冬天,自己和蕭河蜷縮在凡爾登戰壕裡,用刺刀在凍土上畫鐵路設計圖的場景。那個龍國人總說:"鐵軌是國家的血管。"
"軟弱源於分裂。"威利用叉尖在桌布上畫出萊茵河輪廓,"民主工人黨有三十萬注冊會員,但施密特那頭肥豬他們隻會用它來騙取暖補貼,該死!他都和我老家的豬一樣了還在吃吃吃!"
“威利叔叔!誰是小豬豬啊?”
“額……我們在討論三隻小豬的故事……”威利有些語塞,想了想回道。
“哦……我猜你們一定在討論奧爾多對吧?”提娜往嘴裡塞了一塊牛肉,邊吃邊含糊不清地說道。
“奧爾多?”卡多爾有些好奇地詢問道。卡多爾喝了一口紅酒後,詢問道。
“就是那隻會蓋磚房的小豬啊!他的名字叫奧爾多。”提娜放下手中的刀叉,比劃著一個房子的形狀說道。
“哦!上帝啊!小緹娜!你真是一個小天使!”卡多爾溫柔地摸了摸小緹娜的頭,給她擦掉嘴角吃牛肉留下的油漬。
“提娜……媽媽說過不要隨意打斷彆人談話的……”克拉拉剛把蔬菜湯端了過來,就見到小不點說話,責怪道。
“好的……媽媽!”小緹娜有些失落地低下頭。
“沒事的,克拉拉,我和卡多爾正在討論豬的話題……”威利喝了一口紅酒後緩緩道。
“沒錯……不知道現在肉價如何了?”
“帝國馬克的話……已經徹底淪為廢紙了,如果用英鎊的話……大概是15便士一磅豬肉。”
“好像又漲了一便士,真是可笑……堂堂德意誌需要用其他國家的貨幣來結算日常開支。”威利忍不住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卡多爾的紅酒杯頓在半空,酒液在燭光中泛起血色的漣漪。博士從西裝內袋抽出個鱷魚皮筆記本,密密麻麻的筆記間夾著泛黃的《工農會宣言》殘頁:"我研究了巴伐利亞所有政治團體,隻有你們黨的基層組織..."
"是蛀蟲的巢穴。"威利打斷他,指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的銅扣。樓上忽然傳來《莉莉瑪蓮》的旋律,這個可愛的小精靈一刻也閒不住,想必是又偷偷擺弄格林留下的留聲機了。那個愛喝琴酒的飛行員現在應該在思州秘密機場,教蕭河的空軍學員辨識雲層。
當克拉拉端著栗子蛋糕出現時,兩個男人已經移步書房。威利展開手繪的組織架構圖,卡多爾的雪茄煙霧在吊燈下盤旋如戰略沙盤上的硝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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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需要新的圖騰。"博士用煙頭在地圖上燙出焦痕,"不是錘子鐮刀,也不是萬字飾..."
威利抽出蕭河設計的徽章草圖——雙環相扣的青銅徽記,東方龍紋與條頓騎士劍交錯。月光透過彩繪玻璃,在圖案上投下血紅色的十字光影。
"同心會。"威利將父親遺留的魯格手槍拍在圖紙上,"十三名騎士,就像守護聖杯的圓桌會議。"
樓下突然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響。威利衝到樓梯口時,看見克拉拉蹲在廚房地磚上,手指被草莓醬染得猩紅。小提娜的哭聲與破碎的德累斯頓瓷盤混在一起,像首不協奏的交響曲。
"是泰迪熊..."小女孩抽噎著指向料理台。威利這才注意到玩偶卡在吊櫃縫隙,絨毛上沾滿麵粉。當他墊著《南德意誌報》取下玩具時,發現報紙頭條正寫著"魯爾區礦工絕食抗議"。
這個雪夜最終被寫進未來史家的著作:當法蘭西士兵在埃森礦區升起三色旗時,慕尼黑某間飄著蛋糕香氣的公寓裡,某個擦著草莓醬的女人不會知道,她四處尋找準備包紮傷口的手帕,正墊在改變二十世紀的政治藍圖之下。
次日清晨,威利在給蕭河的信件末尾畫上同心會徽記。當郵差踏著積雪而來時,克拉拉正在熨燙他的灰西裝,蒸汽裡升起新年的第一縷曙光。而在魯爾河畔,某個法國哨兵嗬著白氣,渾然不覺曆史的齒輪已然開始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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