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趙萱在城主府外的街角告彆後,趙玄便轉身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他並沒有忘記之前的約定——下午要分彆去陪鏡流和黃泉。這第一程的目的地,便是位於城東海邊的“劍痕礁”。
還未真正靠近海岸,鹹澀而清新的海風便已撲麵而來。浪潮聲由遠及近,規律地拍打著礁石。就在離海灘不遠的一塊巨大黑色礁石上,一道清冷孤峭的身影正靜靜佇立。
她身姿挺拔,白衣隨風輕揚,宛如一柄入鞘的利劍,雖靜默無聲,卻自有凜然之氣透出。僅僅是獨自站在那裡,茫茫海天之間,她便自成一道令人無法忽視的風景線,與周遭的喧囂隔絕開來。
此刻,在鏡流身後不遠處的觀景平台上,已有不少遊客被這道獨特的身影吸引,目光頻頻投來,夾雜著低聲的議論。
窸窸窣窣的讚歎聲中,不乏有人被其出眾的容貌與身姿所驚豔。
然而,儘管欣賞者眾,卻始終無人敢真正上前搭訕。隻因她周身自然散發出的那種清冷孤絕的氣勢,宛如一道無形的屏障,拒人於千裡之外。那並非刻意的高傲,而是一種深植於骨髓的、曆經千錘百煉後沉澱下的疏離與威嚴,足以讓尋常人心生敬畏,望而卻步。
就在這時,一道迅捷的藍色身影如流光般掠過人群,悄然落在了鏡流身旁。海風拂動他額前的發絲,來人正是趙玄。
他看向身旁清冷的女子,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等很久了吧?”
鏡流聞聲,微微側首,那雙如紅寶石般的眸子落在他身上,周身的凜冽氣息似乎在不經意間緩和了幾分。她輕輕搖頭,聲音依舊平淡,卻並無疏離:
“沒有,我也剛到。”
趙玄聞言,默默回頭瞥了一眼身後那群仍在駐足觀望、竊竊私語的圍觀群眾,心中不禁暗道:“我信你個鬼......這陣勢,怎麼看都不像是‘剛到’。”
不過他麵上並未拆穿,隻是順著她的話,自然地笑道:“那就好。我們走吧?”
鏡流輕輕頷首,並未多言,轉身便從高大的礁石上縱身躍下。就在她的足尖即將觸及海麵的刹那,下方原本蕩漾的海水仿佛碰上了什麼,瞬間凝結成一片光滑如鏡的堅冰,恰到好處地承載住她輕盈的身姿。
兩人不再多言,並肩向著海洋深處信步走去。他們步履從容,仿佛踏上的不是洶湧莫測的大海,而是自家後院平坦的石板路。更為奇異的是,隨著他們的腳步前行,前方的海水總會適時地凝結成一條堅實的冰徑,而在他們踏過之後,身後的冰麵又悄無聲息地融化為海水,重歸波濤,不留一絲痕跡。
劍痕礁位於遠離海灘的深海之中,這段對於常人而言難以逾越的距離,對他們來說,不過是片刻工夫。
待到近前,才能真正感受到此地的奇特與蒼涼。與其說它是一塊礁石,不如說是一片怪石嶙峋的黑色島嶼,其形態極為怪異,像極了一具龐大無比、背部長滿了參差尖刺的海龜屍骸,靜靜地伏在深藍色的海麵上,彌漫著亙古的死寂。據古老的傳聞記載,這是在無數年前那場慘烈的海陸大戰中,被某位大能一劍斬殺的遠古海獸的遺骸,曆經歲月風化,化作了今日的“劍痕礁”。
甫一踏上這巨大的“獸骸”,一股混雜著歲月滄桑與兵戈殺伐之氣的淩厲劍意便撲麵而來。這並非單一的劍氣,而是無數年來,數不清的劍道強者在此地切磋、悟道或僅僅是靜坐時,所遺留下來的劍氣痕跡。這些劍氣屬性各異,或熾熱如焰,或冰寒刺骨,或霸道剛猛,或詭譎難測,它們交織、碰撞、沉澱於此,形成了一片無比複雜而又危險的劍氣力場。
與此同時,趙玄與鏡流也清晰地感知到,在這片怪石嶙峋的區域各處,散布著不少劍客的氣息。他們或獨自盤坐於突兀的石柱之上,或凝立於猙獰的“骨刺”之間,每個人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小心翼翼地感應、揣摩著空氣中彌漫的前人劍氣,試圖從中汲取養分,領悟屬於自己的劍道真諦。整個劍痕礁,就像一座露天的、由無數劍意構成的修煉秘境,安靜中湧動著無形的波瀾。
環顧這片被嶙峋怪石和淩厲劍氣充斥的光禿地界,趙玄內心其實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有趣的地方。空氣中彌漫的無形劍壓甚至讓人有些呼吸發緊,遠不如城中茶館或海邊沙灘來得愜意。不過,既然是鏡流想來,他自然願意陪著。
而一旁的鏡流,望著眼前荒涼的景象,也陷入了短暫的沉默。她提議來此,本意是想尋一處僻靜之地,能與趙玄獨處,享受難得的二人世界。眼下,獨處確實是獨處了,這深海孤礁之上,旁人難以打擾。可是......這環境未免太過肅殺蒼涼,與想象中的寧靜溫馨相差甚遠。
兩人在這片充斥著無形劍意與蒼涼景致的孤礁上,一時相對無言,隻有海風掠過石縫的嗚咽聲清晰可聞。
沉默了片刻,趙玄側過頭,看向身旁清冷的女子,用帶著一絲試探的語氣溫和地打破寂靜:“那個......來都來了,要不,隨便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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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流聞言,長長的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沒有看他,隻是目光依舊望著前方嶙峋的怪石,微不可察地點了一下頭。
於是,兩人便在這片巨大的島嶼上漫步起來。雖說四周景色荒涼,並無什麼宜人的風光可言,但靜心感受空氣中流轉不休的千百種劍氣,辨彆其中蘊含的不同意境與故事,倒也彆有一番趣味。
走著走著,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趙玄的手輕輕碰觸到了鏡流的手。起初隻是指尖的微觸,隨即,他的手掌便自然地覆上了她的手,輕輕握住。
鏡流的身形似乎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但並未掙脫,也沒有言語,隻是任由他牽著。她的手微涼,在他的掌心卻顯得格外契合。兩人依舊並肩前行,仿佛什麼也沒發生,唯有周圍淩厲的劍氣,似乎在這一刻也變得柔和了許多。
兩人在這片修行聖地牽手漫步,雖未刻意張揚,但那自然而生的親密氛圍,卻比任何淩厲的劍氣都要引人注目。一些原本在附近凝神悟劍、或是被二人出眾容貌所吸引而暗中打量著的單身修士,此刻敏銳地捕捉到了那彌漫在空氣中的曖昧氣息。
看著那對璧人般的身影,感受著那份無需言說的默契,這些孤身前來求道的“單身狗”們,內心頓時遭受了比劍氣衝擊更沉重的打擊。一個個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哭喪般的表情,心中哀嚎遍野:
“有沒有天理啊!都躲到這種鳥不拉屎的海外孤島來清修了,怎麼還能被喂一嘴狗糧?”
“真是......艸!這地方沒法呆了!”
“艸!不行,我得去找我女朋友去了!”
“不是兄弟?你給我死來!”
一時間,島嶼上罵罵咧咧的人們都默默找個看不見兩個人的地方重新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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