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覺得，這場仗，他必須贏。不僅為了團隊，為了那些被篡改的報表，更為了病床上這個相信“爸爸不會騙人”的小人。陳默的指尖輕輕撫過女兒滾燙的額頭，小家夥輸液的手攥著他的衣角，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嘴裡斷斷續續地念著“小火車……遊樂園……”
“睡吧，爸爸在。”陳默低聲哄著，目光落在妻子剛削好的蘋果上。果盤裡的蘋果皮連成一整條，像條沒斷的線——這是她懷孕時養成的習慣，說“完整的果皮能帶來好運”。
妻子把果盤推過來：“吃點東西，你早上就沒怎麼吃。”她的指甲修剪得很短，虎口處有道新的劃痕——陳默認得，那是給女兒削鉛筆時不小心劃的。
“王鵬剛才發消息，說惠民電器的王總回電話了。”陳默咬了口蘋果，甜味裡帶著點澀，“他想單獨和我聊聊老客戶召回方案，避開林薇。”
“那你快去吧。”妻子起身要收拾東西，“我在這兒守著就行，女兒剛睡著。”
陳默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薄薄的睡衣傳過去：“請假了，下午不走。”他從口袋裡掏出備用手機，屏幕上顯示著王鵬發來的聊天記錄截圖——林薇正在給惠民電器副總發消息：“陳默的方案彆理，我這邊準備了‘驚喜’。”
“她又想耍什麼花樣？”妻子的眉頭擰成疙瘩，“上次你幫張姐兒子改簡曆，她就說你‘假公濟私’。”
陳默笑了笑，沒說話。他想起三年前幫財務部張姐改簡曆時，林薇在部門會上陰陽怪氣：“某些老員工精力不用在工作上，整天搞人際關係。”後來才知道，張姐兒子要應聘的公司，老板是林薇的大學情敵。
“叮咚”一聲，備用手機震動起來。是個陌生號碼發來的消息，隻有一行字和一張截圖：“林薇讓我改渠道數據，我留了備份。”截圖是服務器後台的修改記錄，操作人顯示“係統管理員”，修改時間正是昨天淩晨兩點十七分，東區渠道的轉化率從8.7%被改成了35%。
陳默的心臟猛地一縮。他回撥過去，對方秒掛。再發消息：“你是誰？”
“IT部小李，***。”對方回複很快，“李姐是我遠房表姐，她讓我多幫你留意。”
陳默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李姐——那個在HR辦公室偷偷塞給他便簽，女兒患白血病的李姐。他突然想起昨天在打印室，小李抱著個紙箱匆匆走過，箱子裡露出半截《MySQL數據庫運維》。
“為什麼信我？”陳默打字問。
“我爸去年在你們市場部當保安，被優化時，是你幫他爭取了補償金。”小李的消息帶著個流淚的表情，“林薇說他‘年齡大反應慢’，其實是因為她車被刮了，冤枉是我爸乾的。”
病房的窗簾被風吹起一角，陽光正好照在女兒恬靜的臉上。陳默深吸一口氣，回複：“彆聲張，繼續按她的要求做。”他頓了頓，補充道，“每次修改都留備份，加密發給我。”
“明白。”小李回了個“收到”的表情，接著發來段錄音，“剛才林薇給我打電話，讓我把東區近半年的原始日誌全刪了，說‘留著是禍害’。”
錄音裡，林薇的聲音尖利得像指甲刮玻璃：“***，這事辦好了，你轉正的事我跟趙總監打招呼。辦砸了，你知道後果——你媽那病，還想不想在公司定點醫院報銷？”
陳默的指節捏得發白。他知道小李的母親患尿毒症，每周要透析三次，全靠公司醫保報銷。林薇這是拿人命要挾。
“她還說什麼了？”陳默追問。
“讓我盯著你的動靜，說你今天下午沒去公司，肯定在搞鬼。”小李發來個定位，“我剛看到趙強進了你們樓層，手裡拿著個文件夾，好像是優化名單。”
陳默突然想起早上出門時，王鵬在電梯裡說的話：“趙強最近總往財務部跑，好像在核對老員工的補償金。”他立刻給王鵬發消息：“查下趙強今天的行蹤，尤其是財務部的記錄。”
放下手機時，女兒正好翻了個身，小手在半空抓了抓。陳默趕緊握住她的手，小家夥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爸爸……小火車……”
“等你好了就買。”陳默親了親她的手背，“買最大的那種，能拚出遊樂園的。”
“拉鉤。”女兒的小拇指軟軟的，勾住他的手指。
妻子在旁邊紅了眼圈，轉身去走廊接電話。回來時臉色很難看：“我媽剛才打電話，說有陌生人去家裡打聽你，問你是不是在收集公司的‘黑料’。”
陳默的心沉了沉：“知道是誰嗎？”
“像是你們公司的，穿西裝，戴眼鏡，說找你‘談項目’。”妻子的聲音發緊，“要不要報警？”
“不用。”陳默摸出碎屏的手機，雖然屏幕裂了，但還能看到林薇助理的朋友圈——半小時前發的“奉命辦事，效率第一”，配圖是張小區門口的照片，背景裡的保安正是小李的父親。
“是林薇的人。”陳默把手機遞給妻子，“她想逼我收手。”
“那你……”
“不能收。”陳默打斷她，目光落在女兒臉上，“如果這次妥協了，以後她還會用這種手段對付彆人。你想讓女兒長大後，生活在一個靠撒謊、威脅才能生存的世界裡嗎？”
妻子沒說話，隻是走過來抱住他，下巴抵在他的肩上：“我爸當年就是這樣，被廠長冤枉偷東西，忍了一輩子，臨死前還在念叨‘沒臉見人’。”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你想做什麼就去做，家裡有我。”
陳默的眼眶發熱，剛要說話，備用手機又震動了。是小李發來的視頻，趙強正在複印室複印文件，鏡頭拉近，能看清文件標題——“2025年度第一批優化人員名單”，陳默的名字被紅筆圈在第一個，備注“35歲，高薪資，項目風險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