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笑著遞過一個卡通口罩：“帶上這個，像不像超級英雄？”
陳默捏著蜘蛛俠口罩的耳繩，指尖觸到布料上凸起的蛛網紋路。女兒在病床上咯咯笑：“爸爸是蜘蛛俠！打壞蛋！”他彎腰把口罩戴在女兒臉上，小家夥立刻捂住嘴學蜘蛛俠吐絲，輸液管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我走了。”陳默揉了揉女兒的頭發，轉身時妻子塞給他個保溫杯：“裡麵是蜂蜜水，喝酒前先墊墊。”她的手指在他掌心劃了個“忍”字，“彆中了圈套。”
電梯下行時，陳默對著鏡麵理了理口罩。蜘蛛俠的大眼睛圖案遮住半張臉，隻露出緊抿的嘴角——這讓他想起昨天小李發來的監控截圖，林薇在辦公室對著優化名單冷笑時，嘴角也是這樣的弧度。
“陳哥！”王鵬的聲音從醫院大廳傳來，老員工穿著件皺巴巴的襯衫，袖口還沾著打印機墨漬，“我在這兒等半小時了。”他手裡提著個黑色塑料袋，“剛從打印室拿的，你要的東西都在裡麵。”
陳默接過袋子時，指尖觸到硬紙板的棱角——是那疊裝訂好的東區渠道原始報表。“小張呢？”
“在餐廳門口等著，臉嚇得慘白。”王鵬壓低聲音，“林薇的助理剛才在群裡發通知，說‘不參加聚餐的按曠工處理’，還@了所有老員工。”
醫院門口的風卷著落葉打在西裝褲上，陳默望著遠處“醉江南”餐廳的霓虹燈，突然想起三年前老總監被灌醉的那個晚上，也是這樣一個秋風瑟瑟的傍晚。
“她帶了法務部的人。”王鵬突然說，指節捏得發白，“剛才在停車場看到趙強和法務部的李律師一起下車，手裡拿著份文件，好像是……保密協議。”
陳默的腳步頓了頓。保密協議——林薇這是想在他酒後簽什麼東西？還是想套出項目機密，再反過來告他泄密？他摸出備用手機，給小李發消息：“查下法務部李律師最近的合同記錄，有沒有新擬的保密協議。”
“醉江南”的包廂門推開時，劣質香水味混著白酒氣撲麵而來。林薇坐在主位上，香奈兒套裝的領口開得很低，手腕上的愛馬仕手鐲在燈光下晃得人眼暈。看到陳默戴著卡通口罩，她突然笑出聲：“陳默這是乾什麼？怕被人認出來？”
“感冒了，怕傳染。”陳默摘下口罩塞進兜裡，目光掃過全場——12個座位坐得滿滿當當，法務部的李律師坐在林薇旁邊，手裡轉著支鋼筆，筆尖對著陳默的位置。
“感冒還來？”林薇端起酒杯，酒紅色的指甲在杯沿劃了圈，“看來陳總監是把團隊放在第一位啊。來，這杯我敬你，預祝惠民電器項目大獲成功，你早日升總監！”
白酒在水晶杯裡晃出金色的漣漪，陳默剛要抬手，王鵬突然站起來：“林副總，陳哥吃了頭孢，不能喝酒！我替他喝！”老員工搶過酒杯一飲而儘，喉結滾動時，陳默看見他脖頸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喲，王主管這是護著陳默啊？”林薇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針，“也是，你們倆可是一起進公司的老兄弟，他升總監，你不也能跟著沾光？”她突然提高音量，“張助理，給王主管滿上！”
小張縮在角落，手裡攥著杯果汁，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看到陳默望過來，小姑娘突然站起來：“林副總，我……我也不能喝酒，酒精過敏。”
“實習生怎麼這麼不懂事？”林薇的助理立刻站起來，往小張杯裡倒紅酒，“陳總監馬上要高升，這點酒都不喝？”
“她確實過敏。”陳默按住小張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玻璃杯傳過去，“上周團建喝了半杯啤酒，渾身起疹子，差點進醫院。”他轉向林薇，“要不我以茶代酒？”
“陳默這是不給我麵子？”林薇把酒杯往桌上一墩，白酒濺在桌布上，像朵綻開的毒花，“還是說，你心裡有鬼，不敢喝？”
包廂裡的空氣瞬間凝固，法務部的李律師突然笑了：“都是自己人，彆傷了和氣。我聽說陳經理的女兒住院了？這杯酒確實不該喝，我替陳經理敬林副總一杯。”他端起酒杯時，鋼筆掉在桌布上，露出“保密協議”四個字的邊角。
陳默的指尖在桌布下輕輕敲擊——三長兩短，是他和王鵬約定的暗號，意思是“有陷阱，準備撤”。
“說起來，”林薇突然話鋒一轉，夾了塊紅燒肉塞進嘴裡，“陳默那個老客戶召回方案，我看了看，確實不錯。尤其是那個‘孕婦關懷’模塊，很有新意。”她轉向小張，“是小張做的吧？年輕人就是有想法。”
小張的臉瞬間漲紅：“是……是陳哥指導我做的。”
“指導？”林薇放下筷子，紙巾擦嘴的動作像在抹血，“我怎麼聽說，是你通宵做的？陳默年紀大了，電腦都玩不轉，哪懂什麼用戶畫像？”
“林副總這話不對。”王鵬突然開口，墨漬在桌布上蹭出個黑團，“上周陳哥還用VLOOKUP函數幫我們核對數據，比年輕人都快。”
“哦？是嗎？”林薇的眼睛亮了亮，突然拍了拍手，“正好，我這兒有份東區渠道的數據，有點問題，陳默幫看看？”她把平板推過來，屏幕上跳出“轉化率35%”的折線圖，“我總覺得哪裡不對，又說不上來。”
陳默的指尖在平板上滑動，突然停在“數據來源”一欄——顯示“係統自動生成”，沒有原始記錄。“可能是樣本偏差。”他輕描淡寫地說，“我讓小張明天加個樣本量分析。”
“不用明天。”林薇突然站起來，往陳默杯裡倒紅酒，“現在分析唄？反正大家都在，正好學習學習。陳總監給年輕人講講，什麼是真正的數據分析？”
紅酒在杯裡晃出腥甜的氣息，陳默剛要開口，手機突然震動——是妻子發來的視頻，女兒舉著個蜘蛛俠玩偶喊：“爸爸打壞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