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致的饑餓麵前,道德和人性,都會被碾得粉碎。
他隻是默默地從懷中取出了一個油紙包。
那是他們離開黑水鎮時,錢通為他們準備的乾糧。
他緩步走了過去,將油紙包輕輕地放在了那兩個家庭的中間。
乾糧濃鬱的香氣,瞬間在死寂的空氣中彌漫開來。
所有人的動作都停住了。
那兩個男人,那兩個女人,甚至周圍一些麻木的災民,他們的目光,都死死地釘在了那個小小的油紙包上。
他們的喉結,在瘋狂地上下滾動。
他們的眼中,那早已黯淡的生機,仿佛被重新點燃,爆發出貪婪而瘋狂的光芒。
“吃吧。”
謝寧的聲音很輕,卻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的耳中。
那個抱著孩子的男人第一個反應過來,他像一頭餓瘋了的野狼,猛地撲了過去,一把將油紙包搶入懷中,然後用一種極度警惕的眼神,死死地盯著周圍的人。
謝寧沒有在意他的無禮。
他隻是看著那個男人顫抖著手,打開油紙包,將一塊乾糧分成兩份,一份留給自己,另一份,則遞給了對麵的那個家庭。
即便是到了這種地步,他們依舊沒有忘記最初的約定。
看著眾人狼吞虎咽地將乾糧吞下,謝寧的臉上露出了混雜著痛苦與欣慰的複雜神情。
一份小小的乾糧,暫時拉回了兩個即將墜入深淵的家庭。
周圍的災民也開始騷動起來,一道道饑渴的目光紛紛投向謝寧。
謝寧沒有說話,隻是又從行囊裡拿出了一些乾糧和一些清水,分給了周圍幾個看上去最虛弱的老人和孩子。
他的舉動立刻讓他成為了人群的中心。
“這位……這位大爺……”
一個看上去有六七十歲,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如同刀刻的老者,顫顫巍巍地拄著一根樹枝走了過來。
他的嘴唇乾裂,聲音沙啞。
“您是……從外地來的?”
“嗯。”
謝寧點了點頭,扶著老者坐下,將水袋遞了過去。
“老人家,慢點喝。”
老者接過水袋,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貪婪地喝了幾口,乾涸的喉嚨得到滋潤,這才緩過一口氣。
他看著謝寧,渾濁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感激。
“城裡現在是什麼情況?”謝寧看似無意地問道。
“朝廷的救濟不應該早到了嗎?”
聽到朝廷救濟四個字,老者的臉上露出了一抹濃濃的譏諷與絕望。
“救濟?”他慘笑一聲,聲音裡充滿了無儘的悲涼,“來了,早就來了。”
“我聽說……”
謝寧壓低了聲音,裝作一副道聽途說的樣子。
“建安城裡那位詩仙侯爺,一個人就捐了五十萬兩白銀,這可是一筆天大的數目啊。”
“有了這筆錢,怎麼還會是現在這個樣子?”
“五十萬兩?”
老者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表情變得更加古怪,那是一種想笑又笑不出來,想哭又沒有眼淚的麻木。
他搖了搖頭,用一種看透一切的語氣絕望道:“嗬嗬,五十萬兩。”
“這位爺,您是外地人,不知道這裡麵的道道。您說的這筆錢,就算真的有,那也是從京城裡出來的。”
“您想想,從京城到咱們這汴城,要經過多少官老爺的手?這一層轉一層,一層剝一層,就像這漏水的瓢,再多的水,也經不住它一路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