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剩下的那具無頭屍身,也被士兵們像死狗一樣拖走,隨意地扔上了運送雜物的板車。
一場血腥的審判,就這麼乾脆利落地結束了。
但它帶來的震撼,卻遠未平息。
河堤之上,那數萬跪伏的軍民,依舊沒有起身。
他們隻是用一種近乎虔誠的目光,望著高台上那個年輕的身影。
公道!
這兩個字,對他們這些掙紮在最底層的民眾來說,太過奢侈。
他們見過官官相護,見過為富不仁,卻從未見過,有哪位當官的,會為了他們這些普通人,當著數萬人的麵,斬殺一個家財萬貫,背後有靠山的富商。
而今天,他們見到了。
這位年輕的欽差大人,用最直接,最血腥的方式,告訴了他們什麼叫王法。
告訴了他們,在這片被洪水蹂躪過的土地上,人命,大過天!
謝寧突然停了下來,轉身看向身前密密麻麻的災民。
“都起來吧。”
許久,謝寧才淡淡地開口。
“大堤還未修完,汴城的家園還未重建,不是跪著的時候。”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每一個人的耳朵裡。
“謝大人恩典!”
不知是誰帶頭高喊了一聲。
緊接著,山呼海嘯般的聲音,響徹雲霄。
“謝大人恩典!”
數萬災民,這才緩緩起身。
他們看向彼此的眼神都變了。
如果說之前他們修堤,是為了活下去,為了欽差大人承諾的種子和農具。
那麼現在,他們是為了尊嚴,為了希望,更是為了眼前這位,真正把他們放在心上的欽差大人!
“開工!”
蒙山振臂一呼,聲如洪鐘。
“轟!”
整個工地,瞬間再度沸騰起來。
號子聲,夯土聲,車輪滾動的聲音,比之前任何時候都要響亮,都要充滿了力量。
仿佛每個人都有使不完的勁。
謝寧走下高台,目光落在了不遠處那兩個剛剛被套上囚服的身影上。
李長發和趙四海,正被一名監工用鞭子驅趕著,加入到了搬運廢石的隊伍裡。
李長發倒是已經認命了,他咬著牙,默默地彎下腰,用那雙從未乾過粗活的手,顫抖著抱起一塊尖銳的石頭,踉踉蹌蹌地走向路基。
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
而趙四海,則還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癱在泥地裡,隻是一個勁兒地哭嚎。
“啪!”
監工的鞭子,毫不留情地又抽在他的背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哭什麼哭!還當自己是老爺呢?快給老子起來乾活!”
趙四海嚇得一個哆嗦,連滾帶爬地想要站起來,卻又腳下一滑,摔了個狗吃屎,滿臉都是泥水。
謝寧靜靜地看了一會兒,便收回了目光。
這兩個人已經不足為慮。
“大人。”
蒙山走了過來,臉上的煞氣還未完全散去。
“就這麼讓他們乾活,是不是太便宜他們了?”
在他看來,這種畜生,就該跟王富貴一樣,一刀砍了了事。
“殺了他們,一了百了,的確痛快。”
謝寧搖了搖頭。
“可他們的死,除了能讓你我解一時之恨,對這汴城,對這大堤,又有什麼用處?”
“就這樣吧。”
蒙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他是個粗人,想不了那麼多彎彎繞繞。
“末將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