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恰似一團光暈驅散身前黑暗,雖然微弱但仍給人以希望和溫暖,揉揉盯久了的眼睛,疲勞與不適卻未減半分,想到白天的事情,這麼久依舊沒有什麼好主意,可前來索命的人兒卻是一波接著一波,自己何時有此榮幸,受大家這般歡迎…,當真愁煞人也!如今自己力量單薄且暴露於人前,狗日的初平拿自己當魚餌也就罷了,竟無半點消息傳來,難道真要等自己命喪黃泉才收網麼?算了算了,不想這些沒用的,如何解決眼下困境才是正途!
油燈剪了又剪,燈油添了又添,院外更夫已不知經過幾回,這漫漫長夜呀,何時黎明來?熬不住的書生終於趴在書案熟睡了,直到迷迷糊糊的朱副統領起夜發現,方才送到床上休息。
翌日拂曉,片片雪花在呼嘯寒風中漫天飛舞,不多久整個天地便已模模糊糊、難以視物,驛館也由最初的躁動逐漸變得寧靜。推開房門,暗罵什麼鬼天氣!當即關門回屋,轉念一想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呀!雪花落地即化,道路有可能難走,但這是最好的掩護,屆時自己跟在其他車隊之後,何愁不能出去呢?
來到朱誌和房間,見其他兄弟都在,正欲開口,大家卻已起身施禮道:“拜見安公子!”
“先生快快請坐,適才見公子未醒,吾等兄弟在此商議可行之法,不知公子此來,有何指示?”
“此時天降大雪,雪落而化,道路或許難走,但視線受阻,目力極為有限,正是吾等逃離樊籠之良機!且驛館每日皆有不找往來車馬進出,吾等可換乘普通車馬,屆時跟在他人身後伺機而出,或可掩人耳目、擺脫賊人!諸位以為如何?”
“公子不可呀!那賊人必定在外時刻監視著,倘若被其察覺,進而傾巢追來,如之奈何?目前陳將軍無半點消息,公子倘若出事,卑職如何向王爺及將軍交代?還請公子稍待一二!”
“不可!眼下吾等與時間賽跑,焉能在此久留而誤大事?朱統領,吾知你有命在身,但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倘若王爺一旦毒發,吾等一切努力又有何意義,豈不抱憾終身?輕重緩急,料你應該分的清楚,時不我待、刻不容緩呀!”
見朱誌和一副為難樣子,子言再次開口:“還在想什麼,猶豫什麼?王爺的毒要緊,吾等冒些險算的了什麼?快!趁著此時大雪掩護,我們收拾東西,趕緊出發!還是說你們有什麼事情瞞著我?”
“沒…沒有,吾等謹遵公子之令!”朱誌和抱拳道。
大家立即行動起來,不到一刻鐘功夫便準備好所需乾糧及車馬,隨之趁著驛館夜宿人員進出的時機喬裝而走。出城後,大家一路向北疾行,直至一二十裡後,確認沒有追兵方才慢下速度,不過這野外的氣溫相較城內當真嚴寒許多,身體短暫溫熱之後,被冰雪浸濕的衣服迅速變得冰冷,幾人凍的瑟瑟發抖,無奈隻好再次加快腳步。
不知行進多久,走了多遠路程,前方終於露出一抹村莊身影,大家加快上前,終於在村莊外圍找了一戶農家安頓下來。這是一座上了年紀的土坯房子,斑駁的牆體、漏風的窗戶、熏的發黑的屋頂及堅實的泥土地麵,無不訴說著它的滄桑。
裡麵房間突然傳來陣陣咳嗽及稚兒寬慰、拍背聲音,灶前匆忙的老丈提起藥鍋,將熬好的湯藥小心翼翼倒入一支磕破的陶碗,隨之立刻送入房間,眾人這才湊到火塘前烘烤著衣服,感受火焰來帶的溫暖。
一刻鐘後,老人回到堂屋,向大家告罪:“這位公子、諸位好漢,請恕老漢招待不周!”
“無妨無妨,老丈家人要緊,吾等能遮風避雨即可,不打緊、不打緊!老丈有話不妨名言。”
“幾位遠道而來,本欲招待諸位,奈何家中已無餘糧,隻有曬乾的野菜,諸位若是不嫌棄…”
素知百姓生活艱難,怎料是如此艱難!子言不解問道:“無妨,吾等帶有乾糧,據吾所知,當朝之稅賦乃十五稅一,田租亦相較前朝低上一層,不知老丈奈何如此困窘?”
“公子有所不知,近些年來正稅雖然未變,但各種雜稅、徭役及攤派越來越多,加之吾兒戰死,老妻常年臥病在床,家中田產能賣的賣,甚至北山賊匪、村中惡霸及劣紳也很橫叉一腳,唉…,勤勤懇懇、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一年到頭,幾次三番之下,一年積蓄十不存一!後來官府成功剿匪,但那些流氓惡霸、土豪劣紳卻是改頭換麵,平日裡人模人樣,暗地裡勾連上下、為非作歹,官府莫能管!遇到他們,老百姓的日子更加難過,許多人因此失去所有、再無翻身之日!”老丈似乎想起什麼,接著自言自語道:“若不是前幾年有位道長從此經過,為內人診脈瞧病,重開藥方,並教授我們采藥、炮製,恐怕不但內人早已不在人世,吾等亦難見明日朝陽!”
“道人?可是姓孫,一位老道長,清瘦的很?”
“公子莫非認識?”
“曾有一麵之緣,且吾等此來,乃專程有請道長為家中兄長瞧病,不過隻知道長曾來岐州,卻不知身在何處?故而一路打聽到此。若老丈知曉,還請不吝賜教,吾等定有酬謝!”子言抱拳施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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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不敢當,愧不敢當!若被道長知曉吾等因此收取報酬,豈不汙損道長清譽!隻是道長向西而行後,吾等再未見過,而今更不知身在何處?恐怕讓公子及諸位失望了!”
“無妨!吾等…”
“哆哆哆…哆哆哆!”房門突然被敲響,子言等人立刻警覺起來,唯恐是追來的賊人,朱誌和帶著兄弟悄悄靠近房門,欲給敵人出其不意。老丈瞧著眾人模樣,當即示意大家安靜,開口問道:“誰呀!”
“公公,是我呀!”
“你一個人?”
“對不起公公,沒借到糧食,兒媳見天色已晚,隻能先行回來,讓您失望了!”
聽到聲音,眾人頓時放鬆下來,老丈亦隨之打開房門,看著自家兒媳歉意道:“無妨無妨!眼下光景,誰家都不容易,都是吾家拖累了你,讓你受苦啦!快進屋吧,外麵冷!”
女子一進屋,滿座的陌生麵孔令她頓時一驚,轉而立刻鎮靜下來,施禮道:“見過諸位好漢!”
子言立刻解釋:“這位嫂嫂莫怕,吾等過往旅人,皆因天降大雪,借寶地遮風避雨。汝可放心,吾等不是壞人!”
女子欠身一禮,隨機進入裡屋看望婆婆及兒子,老丈再次解釋道:“家貧無以為食,兒媳前往娘家借糧亦空手而回,這年月家家乾乾淨淨啊!唉…讓您見笑了!”
“不介意我們用下您家鍋碗吧?”
“不介意、不介意,您隨便用。”
子言示意朱誌和,當下有弟兄取出乾糧及肉乾開始借用鐵鍋開始熬煮粥飯,不多久一股肉香彌漫整個房間,子言令兄弟為這一家人分彆填滿飯食,隨後大家開始享用。蒸騰的熱氣夾雜著肉香不時撲麵而來,憂鬱的書生望著窗外長夜,再次想起那句詩:哀民生之多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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