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立在窗邊，窗外一輪銀月懸於墨色天幕，清輝漫過薔薇花架，將層層疊疊的花瓣染成半透明的白。
晚風裹挾著濃鬱的花香淌過指尖，她望著花影搖曳的庭院，眉尖微蹙。
羅斌的死，未免太巧了。
時間、地點，乍看都合情合理——何慧對叛徒從不手軟，霍川身為舊民，本就不會為異族人冒險。
可細細琢磨，他又像一枚耗儘用途的零件，精準地在“使命完成”後被棄置，利落得不留餘地。
完成了什麼使命？
心頭像是蒙著層薄霧，有什麼關鍵信息被遺忘了。
她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窗沿伸過來薔薇，忽然，“綠色要塞”四個字如電光般撞進腦海。
羅斌在綠色要塞潛伏多年，是她最忠實的信徒。如果有一天她需要回到這裡，最需要的便是一個引路人——既要對她絕對忠誠，又要熟稔要塞的每一處暗角，更重要的是，得是個在舊民中不起眼、甚至難以融入的異族人，這樣才能確保那份忠誠不會被旁的勢力動搖。
可如今，若綠色要塞對她已不再是龍潭虎穴，這枚精心挑選的“引路人”，自然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思緒如蛛網般層層鋪開，每一個節點都嚴絲合縫。
薑晨抬手，輕輕摘下覆在眼睫上的白綢，夜色裡，她的眼眸亮得驚人，像淬了寒星的利刃，將那層模糊的薄霧徹底剖開。
她的身影消失在房間裡不過瞬息，窗欞上的薔薇花瓣還在晚風裡輕輕顫動，室內已空得隻剩月光流淌。
在綠色要塞蟄伏五年的時光，讓她比瓦爾登軍隊任何一個人都清楚那些藏在磚石與藤蔓後的密道。
她撥開牆角一叢厚重的藤蔓，露出後麵僅容一人通過的洞口，羅斌失蹤後，她便讓人暗中排查過所有可能的藏身處，這處洞穴是其中最隱蔽的一個。
剛踏入洞口，一陣腥風便迎麵撲來。
黑影攜著銳嘯直逼麵門，速度快得幾乎拉出殘影。薑晨手腕一翻，殘刀已然出鞘，反手一擋。
“吭！”
金屬與硬物相撞的悶響在洞穴裡炸開，震得人耳鼓發麻。
薑晨借著刀身傳來的反震力後退半步，在濃稠的黑暗中眯起眼，那是隻變異蜥蜴，足有七八歲孩童那般大小，覆蓋周身的甲片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冷硬的光澤，顯然堅硬無比。
可尋常異變生物，絕不會主動攻擊舊民。
冷光驟然閃爍，快得如同閃電劃破黑暗。殘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決絕的弧線，刀刃劈開空氣的銳響與鱗片破裂的脆響幾乎同時響起。
變異蜥蜴的動作猛地僵住，龐大的身軀晃了晃，重重砸在地上，脖頸處裂開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黑色的血液混著絲線般的異物汩汩湧出。
薑晨收刀，剛才那一刀不僅解決了障礙，更讓她確信了自己的判斷，這怪物脖頸處鱗片縫隙裡，隨著呼吸微微搏動的黑色絲線，正是被植入黑水的明證。
越往洞穴深處走，空氣越發潮濕逼仄。
薑晨看著眼前僅能彎腰通過的狹小空間，眉尖微挑——羅斌好歹曾是高級研究學者，竟能在這樣局促的方寸之地蟄伏這麼多年，倒比她預想中更能隱忍。
隻是這刻意為之的“蝸居”，反倒更印證了她的猜測：他在這裡，絕非單純避難。
薑晨收斂思緒，指尖在洞穴石壁上輕輕劃過，開始仔細翻找。
角落裡堆疊的枯草被她撥開，散落的碎石也被一一挪開，動作有條不紊。很快，她在一塊鬆動的岩石下摸到了硬物——一個拇指大小的金屬盒，表麵刻著細密的紋路。
打開盒子，裡麵早已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