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好奇你為什麼會有這樣的變化？”
薑晨抬起眼眸，與況朔四目相對。況朔凝視著這雙美黑色雙眸，布滿圖騰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神情。
“你會在這裡找到答案的。”老人輕聲說道，聲音如同遠古的回響。說完，他拄著那根刻滿圖騰的木杖，緩步向著那座綠色的活體城堡走去。
跟隨侍從來到休息區，薑晨發現這是一處由古老藤木自然生長而成的空間。
陽光透過層層疊疊的葉片灑落，在地麵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況朔為他們安排的休息室比想象中舒適許多——三個獨立的房間環繞著一個寬敞的會議廳。
周漾剛洗漱出來，他有些嫌棄看著身上的衣服，皺著眉頭扯了扯身上粗糙的獸皮衣物，上麵還殘留著淡淡的腥膻味，讓他渾身不自在。他剛用藤蔓纖維製成的毛巾擦乾頭發，就看到薑晨走了進來。
“周漾，其他人呢？”薑晨環顧四周說道。
“海天青那丫頭困得眼皮都打架了，”周漾撇撇嘴，指向隔壁房間，“估計現在已經睡死過去。章隊和那個瓦爾金來的方羽，說是去什麼診療室查看傷員情況。”
“好。”薑晨簡短地應了一聲，轉身就要離開。
“薑——”周漾下意識伸手，想說你要不要休息一下，這次再次看到薑晨，他覺得她整個都處於高度緊繃的狀態。
然而走廊裡隻剩下薑晨漸行漸遠的背影。
薑晨攔住一位路過的侍從，“請問和我同來的兩位傷員在哪裡？”
侍從看了她一眼，恭敬地欠身，做了個“請”的手勢。穿過幾條由發光藤蔓自然形成的走廊後，他在一扇由巨大蕨葉編織的門前停下。
薑晨推開門，濃重的藥草味立刻撲麵而來。房間裡，章豐歌和方羽正站在一張藤木病床旁，而角落裡，一位從未見過的佝僂老者正在整理藥箱。老者灰白的長發油膩地貼在額前，布滿老人斑的手上沾著可疑的汙漬。
薑晨走上前來，尤安的臉色已經恢複了些許血色，呼吸平穩地躺在床上。但環顧四周，卻沒有蓮霧的身影。
“蓮霧在哪？”薑晨的身體瞬間繃緊。
章豐歌起身，寬厚的手掌輕輕按在她肩上：“在特殊療養室。”他的聲音沉穩有力，“我剛去檢查過，很安全。”
薑晨緊繃的肩膀稍稍放鬆——她信任章豐歌的判斷。目光轉向那位灰袍長者，他察覺到有人在盯著他，動作頓了一下，卻沒有抬頭。他布滿老人斑的手顫抖著將一瓶藥劑塞進箱子，指甲縫裡還殘留著黑色的汙垢。
“這位是舊民派來的醫師，”方羽推了推眼鏡，“負責蓮霧和尤安的治療。”他壓低聲音補充道：“我檢查過用藥，沒問題，我……”
方羽話未說完，這位醫師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佝僂的背脊像蝦米一樣弓起。他胡亂用袖子擦了擦嘴，沉默地拎起藥箱往外走，經過薑晨身邊時，她聞到一股腐朽的草藥味混合著體臭的刺鼻氣息。
薑晨盯著他離開，目光回到了尤安身上，她終究還是有些不放心，“我去看看蓮霧。”她蒼白的臉色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顯，眼下還帶著淡淡的青影。
章豐歌向前一步，寬厚的手掌輕輕按住她的肩膀：“去休息。”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你的狀態需要調整，這是命令。”
薑晨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在看到章豐歌眼中不容反駁的神色時停住了。他們這位隊長向來很少會向他們發布命令—這是她極少見到的嚴肅表情。
“好。”
薑晨輕輕推開隔壁的門，看到海天青已經蜷縮在鋪著柔軟獸皮的床上睡著了。
少女的臉上還帶著疲憊的痕跡，薑晨將她踢落在地上的蓋毯重新蓋回她的身上，海天野寄來的東西還放在自己的背包裡，至今沒機會交給她，她不知道當海天青看到這些會怎麼樣，但是她明白她必須去麵對。
她輕手輕腳地走到另一張床前，伸手撫過床鋪上柔軟的皮毛。這些獸皮散發著陽光曬過的溫暖氣息，讓人不自覺地放鬆下來。
仰麵躺下時，薑晨注意到頭頂懸掛著幾朵淡藍色的安眠花，花瓣隨著呼吸的節奏輕輕搖曳，散發出令人心神寧靜的幽香。這種罕見的異變植物能夠感知人類的腦電波，自動調節安神物質的分泌量。
在花香的撫慰下，薑晨緊繃的神經漸漸鬆弛。但她的手指仍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殘刀，仿佛隨時準備應對可能出現的危險。
薑晨在柔軟的獸皮床上輾轉反側，地堡中的種種謎團如藤蔓般纏繞著她的思緒。安眠花散發出的寧神香氣似乎也無法撫平她內心的波瀾。
她回想起在何慧博士意識中看到的畫麵——那艘載著地球移民的方舟穿越星海，最終抵達伊甸園。
如果自己的原身也在其中，為何記憶會在昏迷那一刻戛然而止？之後又發生了什麼，才會讓她在這個陌生的軀體中蘇醒？
更令她困惑的是這具身體本身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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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地堡時，人工智能愛麗絲提到的“實驗體薑晨”絕非巧合。
這具身體對黑水的完美適配性，與異變植物詭異的親和力，還有那些曾在她背後浮現又消失的黑色符文.……
薑晨輕輕翻了個身，碎光透過藤蔓的縫隙，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
她想起梅萊娜痛苦掙紮的模樣——即便是舊民族長也無法承受改造後的黑水，而這具身體卻能與黑水完美共生。更奇怪的是，舊民明明不具備異能，她卻能異化出新的異能。
這些矛盾的線索在她腦海中糾纏，就像地堡中那些交錯的金屬管道。
薑晨不自覺地撫上自己的肩膀，那裡曾經浮現過與況朔臉上相似的圖騰紋路。這座綠色要塞中的植物對她的特殊反應，況朔意味深長的話語，都在暗示著她與舊民之間存在著某種未知的聯係。
但她現在的身體外表和展現的異能更加趨近舊民口中所稱呼的異族人。
窗外，一株夜光藤悄悄攀上窗欞，散發著幽藍的微光。薑晨注視著那柔和的光暈，恍惚間又看到地堡實驗室裡那些浸泡在培養液中的軀體。
她仿佛能夠透過這些玻璃艙的培養液看到何慧專注冷漠的雙眸。
何慧沒有死，她無比確信這一點。
她現在也許在伊甸園的某一角落之中，默默地注視一切，而他們所有人也許可能都是她實驗的一部分。
薑晨的餘光落在背包裡露出來的一角黑色的金屬盒子。
腦中浮現陳一末溫厚的雙手遮擋在她麵前的場景，她一定會把東西交給裴度的。
她閉上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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