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站在昏暗的盥洗室內,冰冷的指尖撫上鏡麵。
鏡中映出她鎖骨處若隱若現的黑色圖騰,像一條毒蛇盤踞在肌膚之上。窗外雷聲轟鳴,藤蔓爬過石牆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沙沙聲。
她突然將整張臉浸入盛滿冷水的盥洗盆中,刺骨的寒意瞬間隔絕了外界所有聲響。
水波晃動間,她看見自己扭曲的倒影——梅萊娜看似給了她選擇的餘地,實則早已斬斷所有退路。
水珠順著她濕漉漉的發梢滴落,即使她選擇歸順舊民,那些族人會真心接納一個失憶兩年、與異族朝夕相處的同胞嗎?
答案顯而易見。
一個帶著異族氣息的歸順者,永遠逃不過猜忌的目光。就像此刻窗外窺視的藤蔓,無時無刻不在監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薑晨緩緩直起身,水珠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滑落。
鏡中映出她緊抿的唇線,和鎖骨處正在褪去的黑色符文——那是舊民給她打上的“烙印”,卻也是懸塔人眼中的異端標記。
她抬手整理衣領,布料摩擦聲在寂靜的盥洗室內格外清晰。
若拒絕梅萊娜的宣誓要求,等待她的將是雙重的圍剿:她的身份可能等不到第二天的日出,就會被懸塔知悉,那麼她想回到懸塔想必絕無可能,即使之前諾曼和葉定權向她拋來了橄欖枝,但所有的前提都是她必須是一個異族人。oses公司如此對她窮追不舍,想必也是知道了一些什麼。
薑晨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衣領邊緣,衣料下若隱若現的符文就像她此刻的處境——既不完全屬於舊民,也無法回歸異族。
窗外的雷鳴突然炸響,照亮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神色。
……
休養室內。
蓮霧敏銳地注意到薑晨失焦的瞳孔,這樣的神情她再熟悉不過——在懸塔時期,當oses公司派人暗殺克修利亞女孩時,薑晨臉上就曾出現過這種近乎冷酷的專注。
隻是那時的她沒想到,這個看似普通的少女體內竟藏著如此驚人的異能,才在跟蹤時跟丟了目標。
“薑晨?”蓮霧又喚了一聲,聲音放得很輕。
“嗯?”薑晨猛地回神,視線聚焦在蓮霧身上。她注意到蓮霧的氣色好了不少,轉而將目光移向角落裡那個沉默的醫師。
那人始終佝僂著背,破舊的灰布長袍鬆鬆垮垮地掛在瘦削的身軀上。一連幾日,他都是這樣低著頭,淩亂的胡須和垂落的頭發將麵容遮得嚴嚴實實。
“你臉色很差。”蓮霧說道。
薑晨揉了揉太陽穴:“可能是地宮那趟太耗神了。”她的聲音突然壓低,“特彆是那扇能量屏蔽罩……”
餘光捕捉到醫師的動作突然停滯,薑晨立刻轉頭直視。
那人卻像是受驚的動物般,將頭埋得更低,顫抖的手指匆忙收拾藥箱,跌跌撞撞地退出了房間。他離去時,袍角掃過門檻發出窸窣聲響,像蛇爬過枯葉。
“薑晨,你是打算要做什麼嗎?”蓮霧不確定地問道。
薑晨的手指輕輕敲擊著床沿的金屬欄杆,發出有節奏的輕響。她直視著蓮霧的眼睛,聲音低沉而平靜:“蓮霧,我需要確認一件事。當年我們三個女孩進入懸塔時,身份信息是被你們徹底掩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