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門在身後轟然閉合,沉悶的回響在石壁間震顫。
紅蟒從潭水中緩緩探出軀體,暗紅的鱗片在水光中泛著金屬般的冷澤。
它的腹部詭異地鼓脹,隱約可見人形的輪廓在皮下起伏。水麵隨著它的動作蕩開一圈圈暗紋,像是某種無聲的警告。
梅萊娜站在潭邊,她盯著薑晨放在地上的金屬箱,“打開吧。”
薑晨單膝跪地,指尖輕觸箱蓋的開合處。她注意到三個守衛不自覺地後撤了半步,靴底在濕滑的石麵上打滑。霍川的眼神如刀鋒般掃過,那幾人立刻僵直了身體,像是被無形的線拉扯回原位。
“為了安全,”薑晨抬頭,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建議諸位退後些。”
梅萊娜的眼瞼微微垂下,睫毛在臉上投下兩道鋒利的陰影。她的目光在薑晨和箱子之間遊移,最終後退了半步。
紅蟒突然昂首,分叉的信子掃過薑晨的發梢。水珠從它的鱗片間滾落,在箱蓋上濺起細小的漣漪。
黑暗中,箱內的生物開始躁動。
石室陷入死寂,唯有紅蟒的鱗片刮擦石壁的聲響,如同無數把鈍刀在骨頭上緩慢拖行。
薑晨的手掌覆上箱蓋,箱體突然震顫起來,內裡傳來黏稠液體翻湧的聲響,像是某種生物正在撕開自己新生的薄膜。
“哢——”
箱鎖彈開的瞬間,薑晨的殘刀劃過手腕。血珠尚未滴落,箱內便猛然竄出瀝青般的黑色物質,在空中扭曲成無數細長的觸須。
那些觸須末端分裂出更細密的黑色絲線,如同活物般在空氣中蔓延伸展,瞬間織就一張巨大的蛛網,將半個石室籠罩在蠕動的陰影中。
梅萊娜的瞳孔驟縮。她揚手一揮,石壁上的藤蔓如受驚的蛇群般瘋狂扭動,交織成一道密不透風的屏障。
一條來不及撤回的藤蔓被黑水觸須纏上,瞬間枯萎碳化,碎裂成簌簌落下的黑色粉末。
但更多的黑水正湧向薑晨。那些黏稠的液體順著她手腕的傷口鑽入,皮膚下的血管立刻凸起詭異的黑色紋路。她的下頜線繃得極緊,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卻仍死死盯著箱內——
那裡正緩緩升起一團半透明的黑色膠質,表麵不斷凸起尖銳的棱角又坍縮回去,像是正在模擬某種攻擊形態。膠質核心處隱約可見跳動的器官輪廓。
梅萊娜透過藤蔓的縫隙,看見薑晨的嘴唇已經失去血色,但那雙眼睛依然清醒得可怕。
紅蟒突然發出嘶鳴,蛇尾在黑色的水潭之中擺動著。
箱中的生物終於完全掙脫束縛,懸浮在空中,展開它真正的形態。
就連第一次見到此種情景的霍川呼吸也不由得凝滯了。
她見過無數血腥場麵,卻從未目睹如此詭譎的景象——黑水如活物般纏繞著薑晨,在她皮膚上蝕刻出流動的暗紋。
況朔渾濁的眼底映出薑晨逐漸渙散的瞳孔,記憶中的某個雨夜與此重疊:黑水翻湧,紅蟒嘶鳴……
薑晨的耳畔炸開無數亡者的尖嘯:
地堡實驗體扭曲變形的指爪;
一個男人被黑水灌入七竅的最後一刻;
某個孩童在黑色蛛網中伸出的、正在融化的手……
這些破碎的記憶如燒紅的鐵釘,一根根鑿進她的神經。
薑晨低垂著眼睫,鴉羽般的睫毛在蒼白的臉頰上投下細碎陰影。
她咬緊的唇縫間滲出一線血珠,還未墜落就被翻湧的黑水卷走,消融在那片黏稠的黑暗中。
紅蟒的尾鰭掃過潭麵,激起的水花在空中凝成無數黑色晶珠,將薑晨拖入潭中。
紅蟒的軀體驟然收緊,薑晨的脊椎發出不堪重負的細微聲響。劇痛如潮水般襲來,卻在痛楚深處,她感受到某種詭異的韻律——那是紅蟒鱗片下傳來的脈動,與她血管中奔湧的黑水共鳴,如同兩股相生的暗流在體內交織。
黑水漫過她的耳廓,帶來無數破碎的記憶回響。
她看見某任族長將骨刀刺入心臟時濺起的血珠,在陽光下折射出異樣的光彩;看見少女祭祀者們跪在潭邊,長發如海藻般在水中散開,最終沉入永恒的黑暗;看見紅蟒第一次纏繞上人類腰肢時,鱗片因興奮而微微顫動的模樣。
混沌的意識深處,另一個薑晨靜靜懸浮。那個幻影穿著熟悉的懸塔製服,腰間彆著黑金殘刀,正對她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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