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翻湧的訝異。
按照羅斌手劄裡的記載與分析,看來淩景很早之前就開始布局了。
先是在戰場上通過戰役手段損耗雙方力量,給舊民營造出勝利的假象;而後又讓注射了異化黑水的舊民,用他們的血液去控製本就疲軟的地堡人。
讓地堡人看似看到了提升異能的希望,實則不過是淪為吸食“毒品”的階下囚。
如此一來,舊民與地堡人便成了相互圍獵的對象,不死不休,而他將一切儘在掌握。
這份運籌帷幄,著實令人心驚。
她抬起頭,目光沉靜地看向況朔:“所以況向導,您說的這一切,是想要我去遊說我的哥哥?”
況朔卻沒有看她,而是轉過身,透過祭壇斑駁的石壁向下俯瞰整個綠色要塞。
祭壇本就是綠色要塞的最高處,此刻放眼望去,整個要塞都掩映在盤根錯節的巨大木係樹木之中。
那些樹木枝乾粗壯,虯結交錯,仿佛是大地伸出的巨臂,將整個要塞牢牢環抱。
樹與樹之間搭建著錯落有致的樹屋,燈火在樹屋的窗欞間跳躍,偶爾有晚歸的舊民提著燈籠在樹藤編織的棧道上行走,一切都顯得那麼祥和安寧,絲毫看不出即將到來的風暴。
“您會成為比您哥哥更偉大的領袖!”況朔往前傾了傾身,黑袍下的肩膀微微顫抖,聲音裡帶著抑製不住的激動,“您流淌著舊民最高貴的血液,又習得地堡人的知識,薑……大祭司,您會成為數百年來最偉大的伊甸園掌權人,所有部落都會向您效忠!”
薑晨麵色冰冷地看向他,眼底沒有絲毫波瀾,語氣斬釘截鐵:“況向導,淩景是我唯一的兄長。”
“您放心,”況朔急忙接話,眼神裡閃爍著異樣的光,“與您的哥哥相比,您在伊甸園的聲望更高。我們在過去既能夠……”
他突然頓住,像是意識到失言,迅速調整措辭,“我們明白您的顧慮,但您應該清楚,您那些地堡人朋友和夥伴,絕不會被他所容。一旦戰事結束,等待死亡的就是他們。”
薑晨緩緩站直身體,目光如淬了冰的利刃,重新審視著眼前這位老人,一字一句地問道:“你在威脅我?多年以前,你也是這樣威脅……或者誘惑那些人推翻淩氏家族的嗎?”
況朔迎上她的目光,眼神沒有絲毫躲閃,臉上露出一種近乎偏執的堅定:“一切都是為了舊民的生存與繁榮。”
“我不願意。”薑晨猛地收起臉上的冰冷,語氣裡帶著毫不掩飾的嘲諷,“我對你們這個什麼掌權人根本不感興趣。當了掌權人又如何?難道我到時候給你們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嗎?”
她往前一步,聲音陡然拔高:“我憑什麼要為你們這幫廢物打生打死?你們技不如人,倒要我去和那些怪物血拚?我告訴你們,彆想讓我為你們送死,門都沒有!”
況朔的臉上沒有絲毫氣憤的神色,仿佛早就料到她會拒絕,隻是平靜地看著她,眼底藏著深不見底的算計。
薑晨也懶得多說,轉身就打算離開。
“神碑與神碑相撞時,能產生巨大的能量波。”身後突然傳來況朔冰冷的聲音,像一塊石頭砸進沉寂的潭水,“這種能量波可以消滅一種東西。”
他頓了頓,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如果所有的神碑都融合在一起,我想那會是多大的力量啊?強大到足以消滅伊甸園所有的——孢子。”
薑晨的腳步猛地頓在原地,背脊瞬間繃緊。
“當然,這些都隻是假說。”況朔又輕飄飄地補充了一句,仿佛剛才說的隻是無關緊要的閒談。
薑晨緩緩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在眼前這個垂垂老矣的男人身上,眼神銳利如鷹,像是要將他從裡到外看個透徹。
她清楚地記得,火焰早已將羅斌的手劄吞噬,那火舌卷走的,還有最後一條關於神碑的假說。
“大祭司。”況朔的聲音依舊帶著那份刻意維持的虔誠,隻是此刻聽來多了幾分詭異。
“生命實在太美妙,既賜予你力量,又賦予你枷鎖。”他頓了頓,語氣裡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我派人查過您這八年來所有的記錄,起初我一直疑惑,為什麼一個舊民血統的人會擁有異能,且這異能還隨著您的成長不斷變強,遠遠超過一般的異能者。直到知曉您是淩氏家族的女孩,所有的事情才豁然開朗。”
他抬眼看向薑晨,眼神裡帶著篤定:“神碑來源於紅蟒,這世上有誰比淩氏家族的人更能承接這份力量?至於羅斌。”
他嗤笑一聲,語氣裡滿是鄙夷,“那個愚蠢又肮臟的家夥,在舊民血液的誘惑下,早就把所有承諾拋到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