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小節:折幡現咒
晶劍劈開最後一縷紫霧時,王凡的靴底已在毒霧中蝕出蜂窩狀孔洞。他踩著祭風台的白骨階梯向上攀爬,每一步都能聽見腳下骨骼的碎裂聲——這些白骨並非隨意堆砌,而是依循古老陣法排列,指骨朝外,顱骨向內,形成一道天然的陰煞屏障。青蚨劍在手中震顫得愈發急促,劍脊紅光映著白骨,竟透出幾分血色,似在警示前方更凶險的境況。
"周郎!回頭是岸!"他揚聲喝問,聲音在九麵黑幡的獵獵聲中顯得格外單薄。周瑜仍保持著踏罡的姿勢,青銅劍上的碧火已蔓延至肩頭,道袍下的皮膚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晶化,從指尖到心口,浮現出蛛網般的紫紋。聽到王凡的聲音,他猛地轉頭,晶化的眼球裡映出王凡的身影,嘴角竟咧開一抹詭異的笑。
王凡的陶瞳驟然捕捉到關鍵——周瑜的喉結在劇烈滾動,卻發不出任何聲音,脖頸處的晶紋裡,隱約可見細小的黑線在遊走。那是幽冥閣特製的"鎖魂絲",能封住修士的聲門,使其淪為隻會執行咒令的傀儡。看來周瑜早已被控製,此刻的動作不過是咒術牽引的餘波。更令人心驚的是,這些鎖魂絲並非簡單纏繞在喉部,而是深深嵌入血肉,與經脈相連,顯然已存在了相當長的時間。
"先破了這聚陰幡!"王凡不再猶豫,縱身躍向最近的黑幡。幡杆入手冰涼,竟如活人皮膚般帶著彈性,他運起疫癘境修為猛力一折,隻聽"哢嚓"脆響,幡杆從中斷裂,截麵處噴出腥臭的黑血,濺在他的儺麵上,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黑血所到之處,儺麵上的紋路竟開始扭曲變形,仿佛活物般蠕動起來。
"這是……"王凡盯著斷裂的幡骨,瞳孔驟然緊縮。幡杆並非竹木所製,而是用完整的人骨打磨而成,骨髓腔裡塞滿了灰白色的絮狀物,細看之下竟是凝固的腦漿。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骨髓腔內壁刻滿了細密的符文,每個符文都如指甲蓋大小,筆畫間還殘留著暗紅色的血痕,顯然是用刻刀蘸血所刻。這些符文排列成詭異的圖案,隱隱構成一個巨大的骷髏頭形狀。
他舉起斷裂的幡骨湊近儺麵的眼窩,陶瞳的藍光穿透骨質,將符文看得一清二楚——那是"生魂獻祭"的咒文,每個符文的末端都連著一個極小的字跡,正是黑幡上那些溺死者的姓名。而刻痕的深淺、筆鋒的轉折,分明帶著一種熟悉的勁道,與他在柴桑見過的周瑜手書《水戰策》如出一轍。更令人不安的是,這些刻痕中隱隱流動著淡淡的金光,那是周瑜本命真元的氣息。
"是周瑜親手刻的……"王凡的手指猛地一顫,幡骨從掌心滑落,砸在白骨基座上,濺出更多黑血。這些符文絕非一日之功,骨髓腔的骨質已被刻刀磨得發亮,顯然是經年累月反複刻畫而成。一個可怕的念頭湧上心頭:從一開始,周瑜就知曉這些黑幡的用途,甚至可能……是主動參與了刻製。
他反手抓住另一根幡杆,青蚨劍順著幡骨的縫隙刺入,猛地一旋。整麵黑幡從頂部裂開,露出裡麵層層疊疊的符咒——這些符咒並非畫在幡布上,而是用活人皮膚鞣製的帛書,層層包裹著幡骨。帛書上的字跡在碧火中泛著綠光,王凡認出那是"往生咒"的變體,隻是所有"往生"二字都被剜去,替換成了"獻祭"。每一處修改都顯得極為刻意,仿佛在嘲笑著往生咒的本意。
"不止是溺死者……"他迅速翻看其他黑幡,發現每麵幡骨的骨髓腔裡都刻滿了姓名,數量竟逾萬名。其中既有吳軍士兵的番號,也有巴丘百姓的名字,甚至還有幾個熟悉的文官落款——都是江東近年因"疫病"去世的官員。當他翻到最西側的黑幡時,瞳孔驟然縮成針尖。
帛書的夾層裡,赫然藏著一張泛黃的名刺,上麵寫著"九江蔣乾"四字。名刺邊緣已被毒血浸透,卻仍能看清字跡的主人——正是周瑜的同窗蔣乾。曆史上蔣乾曾兩次過江勸說周瑜,此刻他的名字不僅出現在獻祭名單上,名刺背麵還壓著半枚斷裂的玉佩,與王凡在廬江見過的許貢門客玉佩材質相同。
"連同窗都不放過……"王凡捏緊名刺,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蔣乾的名字旁刻著一行小字:"庚子年秋,獻於巴丘",字跡與幡骨符文如出一轍。看來蔣乾並非病逝,而是成了周瑜獻祭的"引子"。
就在此時,九麵黑幡突然同時劇烈搖晃。那些刻在骨髓腔內的符文吸飽了黑血,竟從骨頭上剝離,化作無數血紅色的蝌蚪文浮空而起。王凡的因果瞳瞬間捕捉到這些符文的軌跡——它們在空中飛速移動,最終組成一卷丈許長的契約,parchent般的紙麵泛著油光,分明是用百張人皮拚接而成。契約的邊緣還綴著細小的骨片,每個骨片上都刻著一個名字,正是那些被獻祭者的遺骸。
"幽冥契約……"王凡倒吸一口涼氣。契約的抬頭用朱砂寫著"借風契"三字,正文裡的條款讓他遍體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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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周瑜,以麾下萬名生魂為質,向幽冥閣借"東風劫毒"一用。毒成之日,奉江東三年收成、九江鹽倉及皖城銅礦為酬。"
條款下方,密密麻麻列著獻祭者的姓名、生辰八字與死亡時辰,每個名字上都按著血色指印,蔣乾的名字旁甚至還留著半個牙印,仿佛是被咬著按下去的。王凡的陶瞳掃過這些指印,發現竟與周瑜的指節紋路完全吻合——確是他親手所按。
更令人心驚的是契約的落款處。除了幽冥閣的骷髏印記,竟還蓋著一枚金色的印鑒,篆文"吳侯之印"清晰可見,正是孫權的金印。王凡的瞳孔驟然收縮,陶瞳聚焦在印鑒的紋路裡——那看似光滑的印泥中,竟藏著半條碧眼小蛇的虛影,蛇信正對著契約上的"三年收成"四字吞吐。這條小蛇與他在柴桑祈運台圖紙上看到的如出一轍,顯然是幽冥閣的標誌。
"孫權也參與了……"他想起在柴桑看到的祈運台圖紙,那些看似祈福的符文邊角,同樣藏著類似的蛇紋。這碧眼小蛇分明是幽冥閣的信物,當年吳夫人典當孫策屍身時,契約上也蓋著同樣的蛇紋印記。看來江東的這場浩劫,從來不是周瑜一人的執念,而是孫氏集團與幽冥閣的一場肮臟交易。
青蚨劍突然指向契約的夾層。王凡一劍挑開,從中飄落一張泛黃的信紙,是蔣乾寫給周瑜的親筆信:"公瑾吾弟,今聞江東大疫,願攜醫方過江相助。念及同窗之誼,盼君勿疑……"信紙的末尾被撕去,邊緣留著參差不齊的齒痕,顯然是周瑜在極度掙紮中咬爛的。
"原來如此……"王凡的因果瞳中閃過無數畫麵:蔣乾過江並非為勸降,而是發現了周瑜與幽冥閣的交易,想以醫方為籌碼勸他回頭;周瑜在同窗情誼與幽冥契約間掙紮,最終還是選擇撕毀信件,將蔣乾列入獻祭名單;那些被晶化的文官,恐怕都是發現了契約秘密的知情人……
契約上的符文突然亮起血光,"三年收成"四字開始扭曲,化作無數饑餓的嘴,朝著江對岸的巴丘城張開。王凡低頭望去,城外的桑田已完全化作紫黑色,土壤中滲出晶亮的汁液,順著田埂彙入江水——那是地脈中的肥力被強行抽出,正順著契約的指引流向幽冥閣的方向。更可怕的是,這些汁液所過之處,連泥土都開始晶化。
"以江東百姓的口糧換這劫毒……好狠的心!"王凡怒喝一聲,晶劍與青蚨劍同時出鞘,雙劍交叉劈向契約。劍氣撞上血光的刹那,契約上突然浮現出孫權的虛影——年輕的吳侯正握著金印,在幽冥閣使者的注視下按下印鑒,印泥裡的碧眼小蛇順著他的指尖爬上袖口,消失在朝服深處。
"兄長死後,江東不穩,若不借幽冥之力,怎能坐穩這吳侯之位?"虛影中的孫權冷笑著開口,聲音與王凡在柴桑見過的那個雄心勃勃的少年判若兩人,"公瑾說,隻需三年,待我穩固根基,再毀了契約便是……"
"癡心妄想!"王凡雙劍齊出,將孫權的虛影劈成兩半。契約劇烈震動,那些浮空的符文突然轉向,朝著周瑜的方向飛去,鑽進他晶化的皮膚裡。周瑜的身體猛地抽搐,青銅劍掉落在地,雙手死死抓住自己的胸口,仿佛要將那些符文摳出來。他的眼睛時而清明,時而渾濁,顯然在與控製自己的力量作最後的抗爭。
王凡趁機躍上最高處的黑幡,青蚨劍順著幡骨的裂縫刺入,猛地一旋。整麵黑幡轟然倒塌,露出藏在幡杆底部的凹槽——裡麵放著一卷竹簡,正是周瑜與幽冥閣簽訂的原始契約。竹簡上的字跡比空中的契約更潦草,甚至有多處塗改,在"獻祭名單"一欄,"蔣乾"二字被劃掉又重寫,墨跡邊緣暈開大片水漬,仿佛是淚水浸透的痕跡。
"生魂獻祭……原來不止是外人。"王凡的陶瞳掃過竹簡背麵,那裡用朱砂寫著一行小字:"瑜以自身命魂為質,補不足之數。"他猛地看向周瑜,發現對方心口的晶紋裡,正浮現出與竹簡上相同的朱砂印記——周瑜竟把自己也列進了獻祭名單,用自己的魂魄填補生魂數量的空缺。
江風突然轉向,東風裹挾著紫霧再次襲來。王凡將竹簡塞進懷裡,轉身去扶周瑜,卻發現他的身體已開始透明,晶化的皮膚下,無數細小的光點正朝著黑幡的方向飄去——那是被契約抽走的命魂。周瑜看著王凡,晶化的眼球裡滾出一滴晶淚,抬手指向祭風台的西側。
王凡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那裡的白骨基座下,竟藏著一個半開的木箱。箱內鋪著紅色的絨布,放著一尊孫策的木雕,木雕的胸口插著半根烏木簪,正是大喬遺失的那根烏巢符簪的另一半。木雕的底座刻著一行字:"伯符,待我以東風破曹,便來陪你。"
"原來你做這一切……"王凡的喉結滾動,突然明白了周瑜的執念。借東風劫毒不僅是為了幫孫權穩固江東,更是想用這場毒劫毀掉曹操的水軍,完成他與孫策當年"二分天下"的約定。隻是他算錯了幽冥閣的野心,也低估了孫權的算計,最終將自己也拖入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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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中的幽冥契約突然爆發出刺目的紅光,那些被剝離的符文重新組合,化作一隻巨大的鬼爪,朝著周瑜的天靈蓋抓去。王凡舉劍格擋,卻被鬼爪震得後退三步,儺麵在撞擊中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他滲血的額頭。
"契約已成,獻祭者,魂歸幽冥!"鬼爪中傳出陰冷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質感。周瑜的身體在紅光中劇烈顫抖,最後看了一眼孫策的木雕,竟主動朝著鬼爪走去。
王凡的目光落在木箱旁的青銅鏡上——那是孫策生前常用的鏡子,此刻正映出祭風台的全貌。鏡中,九麵黑幡的影子組成了一個巨大的"囚"字,而"囚"字的中心,正是他懷中的幽冥契約。
"想囚住所有人?沒那麼容易!"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青蚨劍上。劍身上的紅光與疫癘境的灰氣交織,竟在半空凝成一張巨大的儺麵,將鬼爪與周瑜同時罩在裡麵。"周瑜,你的命魂,不該歸幽冥閣!"
儺麵合攏的刹那,王凡清晰地感覺到無數怨念撞向自己的識海——那些合肥之戰的亡魂、被獻祭的巴丘百姓、甚至連蔣乾的殘魂,都在儺麵中發出不甘的嘶吼。他運轉因果境的修為,將這些怨念導入青蚨劍,劍脊上的紋路突然亮起,浮現出與幽冥契約相同的符文,隻是所有"獻祭"二字,都被他以疫氣改寫為"輪回"。
"折幡現咒,不是為了揭露陰謀,是為了重寫因果!"王凡的聲音在儺麵中回蕩,陶瞳裡映出周瑜逐漸清明的眼神,"你欠的債,我陪你一起還。但這東風劫毒,絕不能染指江東百姓!"
儺麵中的鬼爪開始消散,幽冥契約在空中劇烈翻滾,仿佛在抗拒被改寫的命運。王凡死死握住青蚨劍,任由那些怨念如鋼針般刺向自己的經脈——他知道,這隻是開始。折幡現咒不僅揭開了周瑜與孫權的秘密,更讓他看清了幽冥閣的真正目的:他們要的從來不是江東的三年收成,而是借這場毒劫,徹底汙染江東的地脈龍氣,為"九日焚世"的讖圖再添一把火。
祭風台的白骨在震動中發出嗡鳴,那些被劈開的黑幡碎片突然浮空,組成一行血字:"契約不可逆,違契者,魂飛魄散。"王凡抬頭望去,隻見血字的儘頭,江麵上浮現出無數艘掛著幽冥閣骷髏旗的小船,正朝著祭風台的方向駛來。
他將周瑜護在身後,青蚨劍與晶劍交叉成十字,儺麵下的雙目燃燒起決絕的火焰:"縱是魂飛魄散,今日這契約,我王凡破定了!"
東風再次卷起紫霧,卻在靠近祭風台時被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那是王凡以自身疫氣與因果力布下的結界。結界中,周瑜的晶化身體開始剝落,露出底下蒼白的皮膚,他看著王凡的背影,虛弱地開口,聲音沙啞如破鑼:"謝……先生……"
王凡沒有回頭,隻是握緊了雙劍。他知道,折幡現咒不過是揭開了冰山一角,孫權的金印、幽冥的契約、還有那藏在印紋裡的碧眼小蛇,都在預示著更大的陰謀。而他此刻要做的,就是守住這祭風台,守住周瑜僅存的命魂,更要守住江東最後一絲生機。
青蚨劍的紅光與晶劍的紫光在結界中交織,映著九麵黑幡的殘片,構成一幅慘烈而決絕的畫麵。江麵上的幽冥閣小船越來越近,王凡深吸一口氣,將疫癘境與因果境的修為同時提到極致——這場關於東風劫毒的終局之戰,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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