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狼嚎還在山穀裡打著旋兒,像是一張無形的網,慢慢收緊在唐哲四人周圍。暮色已經沉得厲害,原本橘紅色的夕陽徹底沒入山尖,隻留下天際邊一抹淡淡的紫灰。
山澗上方,幾隻蒼鷹展開半米寬的翅膀,翅膀尖掠過澗水時帶起細碎的水花,它們盤旋著、鳴叫著,聲音尖銳而急促——顯然是在暮色完全降臨前,急於尋到藏在岩壁縫隙裡的巢穴。
不遠處的壩口方向,忽然傳來一陣“嘩啦啦”的振翅聲,一群白鷺排著歪歪扭扭的隊形飛來,潔白的羽毛在漸暗的天色裡格外顯眼。
它們徑直落在一棵高大的青球樹上,那樹得兩人合抱才能圍住,枝椏間密密麻麻結滿了鳥巢,大的能容下成人,小的隻有巴掌大。白鷺們落巢時嘰嘰喳喳叫個不停,大鷺用喙梳理著幼鷺的絨毛,幼鷺則伸著脖子討食,整棵樹熱鬨得像在開一場盛大的集會,連樹葉都被震得輕輕搖晃。
可唐哲他們四個,連眼角餘光都沒往那棵青球樹上瞟。申二狗想到那兩張狼皮,狼皮還帶著淡淡的血腥氣,被他用藤蔓簡單捆著,就放在門洞裡。
他湊到唐哲身邊,聲音壓得很低:“唐哥,那隻獨眼山狗……不會真跟過來了吧?早上它看咱們的眼神,跟要吃人似的。”
唐哲沒回頭,目光緊盯著前方蜿蜒的山路,手裡的獵槍握得更緊了:“山狗的鼻子比狗靈十倍,兩張山狗皮就是活招牌,它們肯定能聞著味跟過來,尤其是那隻獨眼山狗,我們前前後後殺了它近十隻同伴,山狗最記仇,它絕不會善罷甘休。”
易芳的臉色瞬間白了幾分,她攥緊了手裡的短刀,指節都泛了白:“唐哲,那些山狗……,會不會晚上又來咬我們?”一起到清晨狼群撲上來時的場景——灰撲撲的狼爪、沾著涎水的獠牙、獨眼狼王凶狠的眼神,心臟忍不住又縮了縮。
沈月也緊緊挨著易芳,大眼睛裡滿是不安,她看著唐哲,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哲哥,我們今晚……真的安全嗎?”
唐哲停下腳步,回頭看向兩個姑娘,語氣沉穩得像塊壓艙石:“放心,今晚咱們有營盤的門洞,加上二狗已經用枯枝和石塊把前後的洞口都堵上了,是很安全的。再說,現在槍在手裡,,隻要它們敢衝進來,我保證讓它們有來無回。”
申二狗立刻挺直了腰板,拍著胸脯幫腔:“就是啊易芳姐!唐哥的槍法你還不信?昨天咱們在溪邊,他老遠就瞅見一隻岩羊,抬手一槍就給撂倒了。”他邊說邊比劃著開槍的動作,臉上滿是崇拜。
易芳確實信唐哲的槍法。在沒有來這裡之前,她一直覺得自己的槍法不錯,可早上麵對撲過來的狼群時,她手裡的槍都差點握不穩,扣扳機的手指抖得厲害,四發子彈打完,連一隻狼都沒有傷到。
反觀唐哲麵對岩羊時,他能穩穩地端著槍,瞄準、扣扳機,動作一氣嗬成,眼神裡連一絲慌亂都沒有,就像從死人堆裡爬出來的老兵,見過大場麵。
說話間,四人已經走到了營盤的門洞前,剛一進去,暖意就撲麵而來——洞裡的火堆還燒得旺,木柴“劈啪”地響著,火星子時不時蹦起來,落在地上的灰燼裡。
火堆裡的竹筒已經被煮得微微發黑,裡麵的魚肉煮得爛熟,湯汁泛著奶白色,飄出陣陣鮮香。
沈月眼睛一亮,快步走過去,把之前放在另一個竹筒裡的魚香草拿起來放到魚湯裡麵,又從地上撿起兩根毛花杆做成簡易的筷子,在竹筒裡輕輕攪了幾下。
熱氣裹著香味直衝鼻腔,她連忙找了幾片寬大的茅草墊在手心,把滾燙的竹筒從火堆邊挪到旁邊的青石板上,嘴裡還不停吹氣:“小心燙,剛煮好的!”
“哎喲,這香味兒!”申二狗早就餓得肚子“咕嚕咕嚕”叫了,他湊到石板邊,伸著脖子往竹筒裡瞅:“小月姐,你這手藝也太絕了!你不去唐哥的唐家院子當大廚真是可惜了!”
易芳“噗嗤”一聲笑了,伸手拍了下申二狗的後腦勺:“二狗,你會不會說話?不會說就閉嘴吃肉。你小月姐馬上就要去省城讀大學了,四年畢業以後,那可是端國家飯碗的高級知識分子,人家是要坐辦公室的,哪能去掂勺子端盤子?”
申二狗摸了摸後腦勺,尷尬地笑了:“易芳姐,我這不是誇小月姐手藝好嘛!咋還說錯了呢?”
唐哲在一旁看得好笑,指了指洞外他們砍回來的楠竹,對二狗說道:“行了二狗,彆跟這兒貧嘴了,連拍馬屁都要拍到馬腿上去,小心你小月姐生你的氣,去砍幾節竹子來,做幾個竹碗,一人喝碗魚湯暖暖身子。”
沈月說道:“二狗,彆聽你唐哥亂說,我可沒有那麼小氣,再說了,要不是政策好,我連端盤子的機會恐怕都沒有呢。”
“好嘞!”申二狗應了一聲,便去弄竹碗去了。
天色徹底黑了下來,洞外的風聲越來越大,偶爾還能聽到遠處狼嚎的聲音,可洞裡卻暖融融的。四個人圍坐在火堆邊,手裡捧著竹碗,碗裡的魚湯冒著熱氣,喝一口下去,鮮美的湯汁順著喉嚨滑進肚子裡,渾身的寒氣瞬間被驅散了。
他們一口烤狼肉、一口煮魚肉,再就著竹碗喝幾口魚湯,連申二狗都顧不上說話了,嘴裡塞得滿滿當當,隻發出“嗚嗚”的滿足聲。
易芳喝了大半碗魚湯,舒服地歎了口氣,靠在身後的岩壁上,眼神裡滿是愜意:“唉,說真的,這樣的日子真好。有火烤、有熱湯喝,雖然累了點,可心裡踏實。”
沈月聞言笑了,用毛花杆筷子戳了戳碗裡的魚肉:“易芳姐,我看你就是記吃不記打!早上被狼群追得差點跑斷腿,現在喝了碗魚湯就忘了?我們都怕極了這樣的日子,你倒覺得好,真搞不懂你們城裡人的想法。哦對了,唐哥之前還說呢,這叫‘沒苦硬吃’!”
“哈哈哈!”易芳被逗得大笑起來,唐哲和申二狗也跟著笑了,洞裡的笑聲混著柴火的“劈啪”聲,蓋過了洞外的風聲和狼嚎,顯得格外溫暖。
唐哲看著身邊的三人,又瞥了眼堵在洞口的枯枝——枯枝間還夾著幾片狼皮,用來掩蓋人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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