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士祥說到這裡,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膝蓋上的粗布褲子,布料被捏出深深的褶皺。
他抬眼望著窩棚外漆黑的山野,眼神裡泛起的不甘心,像風中搖曳的火苗,微弱卻執著:“但我和他們不一樣。我們家人口多,上有兩個六十多歲的老人,下有六個娃兒,最大的才十二歲,每天要幫著喂豬、割豬草;最小的才剛會走路,懷裡抱著都嫌沉。分到的地又都是山坡上的薄地,石頭比土多,以前集體的時候,收成就比彆人家差一大截,現在包乾到戶,更是要看天吃飯。”
他頓了頓,喉嚨動了動,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對彆人來說,少收幾擔苞穀,頂多是日子緊巴點,省著點也能過;可對我們家來說,多一斤糧食,就多一份活下去的希望。這幾畝苞穀,是一家人活下去的希望,我實在舍不得就這麼放棄。”
沈月捧著手裡的石塊,聽著鐵士祥的話,眼睛瞪得圓圓的,滿是驚訝,忍不住打斷他:“鐵大哥,你家竟然有六個娃兒?我看你年紀也不大,頂多三十出頭,這些年,嫂子豈不是光忙著生娃了?”
鐵士祥苦笑著搖了搖頭,頭微微低下,臉上露出幾分無奈與愧疚,連眼角的皺紋都顯得沉重:“唉,還不是為了生個兒子。我那婆娘不中用,接連生了五個女娃,村裡人背後都戳脊梁骨,說我們老鐵家是‘半邊孤’,眼看著‘香爐缽缽’指傳宗接代)就要斷在我手裡。”
易芳不服氣地說道:“生女娃兒怎麼了?女娃兒難道就不能給你養老送終?”
鐵士祥歎道:“那不一樣,百十年之後,自己的親孫還知道公的墳在哪裡,外孫是指望不上的。”
易芳還想說什麼,唐哲連忙拉了她一把,她便不再言語。
重男輕女的思想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變過來的。
鐵士祥抽著旱煙,沒有注意到易芳的臉色有些變化,繼續說道:“隊裡人的閒言碎語,像針一樣紮心,聽得人抬不起頭。沒辦法,隻能接著生,第六個總算是個男娃,可也把家裡拖得更窮了,以前為了掙工分,我是沒日沒夜地乾活,集體什麼活最累,我做什麼,現在六個娃兒張嘴要吃飯,幸虧兩位老人還能幫著帶帶娃、幫著地裡乾一些輕活,不然真不知道一家人該怎麼過下去。”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火堆裡埋著的苞穀上,眼神裡的期盼像星星般閃了閃:“希望今年剩下的苞穀能少遭點罪,哪怕多收個十斤八斤,也能給娃兒們多熬幾頓糊糊,讓他們冬天能多喝口熱的,哪成想又碰到了這群瘟豬……”
窩棚裡一時陷入沉默,隻有火堆裡的柴火“劈啪”作響,火星時不時蹦起,映得每個人的臉上忽明忽暗。
易芳看著鐵士祥疲憊的臉,眼眶微微發熱,心裡滿是愧疚,她終於明白,自己之前“換個地方種苞穀”的話有多天真,也終於懂得,農民對土地的執著,從來不是“換個地方”那麼簡單,而是藏著一家人活下去的底氣,藏著沉甸甸的生計與期盼。
對於他那種重男輕女的“冒犯”也不再去計較,像鐵士祥這樣寧願一家人挨餓,也要生個兒子的人比比皆是,她易芳又能管得了什麼呢?
過了約莫幾分鐘,火堆裡的苞穀漸漸散發出香甜的氣息,表皮被烤得焦黑,還冒著絲絲熱氣。
鐵士祥起身,從木樁邊拿起一把生鏽的火鉗,小心翼翼地將苞穀從灰燼裡夾出來,放在乾淨的石板上。
他用粗糙的手指捏起一棒,吹了吹上麵的灰,遞給唐哲:“吃吧,你們肯定餓壞了,小心燙,慢點吃。”
唐哲、沈月、易芳和申二狗連忙接過,苞穀滾燙,幾人不停地在手裡倒來倒去,嘴裡“呼呼”地吹著氣,迫不及待地剝開焦黑的外皮。
金黃飽滿的玉米粒露了出來,冒著熱氣,咬一口,又甜又糯,帶著柴火的焦香,瞬間驅散了身上的疲憊與饑餓。
鐵士祥自己則是轉身走進窩棚最裡麵,從床頭取出一個牛角製成的容器,裡麵裝著火藥。他將牛角裡的火藥小心翼翼地倒進鐵炮裡,隨後用鐵條將火藥敲得結實,拿到平台邊上放了一炮,炮聲震得人耳朵發麻。
窩棚外的幾條獵狗,似乎早就習慣了這種裝槍的動靜,趴在地上懶洋洋地晃了晃尾巴,連眼睛都沒抬一下,依舊眯著打盹。
等鐵士祥坐回火堆邊,唐哲咽下嘴裡的玉米粒,問道:“鐵大哥,那群野豬,是天天晚上都來地裡禍害苞穀嗎?”
鐵士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嘴裡塞滿苞穀,含糊地說:“那可說不定。有時候大白天敢來,趁著沒人的時候,啃幾口就跑;不過大多是晚上來,一群黑壓壓的,能把地裡糟踐得不成樣子。不過經過前兩天那場追山,到今天為止,還沒來過,估計也是被黑著了,暫時不敢露麵。”
唐哲放下手裡的苞穀棒,擦了擦嘴角,轉頭看向沈月和易芳,眼神裡帶著詢問:“易芳姐,小月,要不我們幫鐵大哥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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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芳正啃著苞穀,聞言立刻點頭,眼睛裡帶著幾分堅定:“當然要幫!野豬這麼猖狂,危害這麼大,本來就該打掉。之前不知道情況,現在知道了,總不能看著鐵大哥眼睜睜看著辛苦種的苞穀被糟蹋。”
沈月卻皺了皺眉,目光落在唐哲微微跛著的左腿上,擔憂地說:“哲哥,可你腿上的傷還沒好,剛才走路都看得出來你在忍著痛,要是去對付野豬,萬一再傷到怎麼辦?”
唐哲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腿,故作輕鬆地說:“放心吧,這點傷不算什麼,再說已經上過藥了,不礙事。”
說完,他轉頭看向鐵士祥,語氣誠懇地說:“鐵大哥,你應該知道那群野豬平時都紮在哪個地方吧?”
鐵士祥沒想到唐哲會主動提出幫忙,愣了一下,隨即眼睛亮了起來,連忙放下手裡的苞穀,激動地說:“知道!知道!它們來得不遠,就在村後的刺籠溝,我們隊上好幾個人大白天都在那附近見過它們,有時候還能看到野豬在溝裡拱土找食吃。”
唐哲點了點頭,心裡有了主意,說道:“那行!既然我們吃了鐵大哥你家的苞穀,也受了你的照顧,那這些野豬,我們兄弟幾個想辦法幫你除掉,至少讓它們不敢再來糟踐苞穀。”
鐵士祥聽唐哲這麼說,原本黯淡的眼神瞬間被點亮,像是黑夜裡突然燃起了火把,他猛地站起身,手裡的苞穀都掉在了地上,迫不及待地抓住唐哲的胳膊,聲音都帶著顫抖:“你們……你們真的能幫忙?那你們還有子彈嗎?”
他的語氣裡滿是期盼,雙手因為激動,抓著唐哲胳膊的力度都不自覺加大了。
這段時間被野豬折磨得近乎絕望,唐哲的話,像是給了他一根救命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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