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腰間掛著一個結實的工具帶,塞滿了形狀各異的扳手、鉗子,油膩發亮。
其中一把扳手的頭部特彆尖銳,呈螺旋狀,邊緣沾著一點不易察覺的、乾涸暗紅的痕跡。
腳步聲停下,正好停在那個正推搡老婦的刀疤男身後一步之遙。
刀疤男還沒反應過來,仍在大罵:“聽見沒!老……”話沒說完,一把冰冷堅硬的金屬長柄工具的頭部,精準無比地、輕輕地點在他後頸的頸椎棘突上。
刀疤男像被凍僵一樣瞬間閉嘴,身體僵住,冷汗瞬間從鬢角淌下,浸濕了肮臟的衣領。
他甚至能感覺到皮膚上那點金屬的冰冷鈍感和背後工具主人那無聲的、比叫罵更具威脅的力量。
莫裡斯沒有看那刀疤男,麵具下發出輕微的吸氣聲,目光越過混亂,落在米勒身上。
那眼神裡沒有任何溫度,隻有公式化的審視與一絲隱藏極深的評估。
他的聲音通過麵具傳出來,帶著金屬特有的共振和一絲刻意放輕的圓滑,如同光滑的生鐵刮過木板:
“來自淨火會的客人?米勒大人?旅途勞頓,歡迎來到紅帽隘口——格倫伍德堡壘。在下莫裡斯,奉大哥之命,特來相迎。”
他一邊說著,另一隻戴著油膩但完好的皮革手套的手,從懷裡摸出一份有著淨火會徽記的文件,像展示證據般在身前晃了晃便收起。
那隻點著刀疤男後頸的工具紋絲不動,那人像被釘住的蟲子,連呼吸都屏住了。
周圍瞬間鴉雀無聲,連工廠深處的錘擊聲都仿佛小了些。
看熱鬨的守衛也收斂了神情。
老婦人趁機抱起布包,飛快地鑽進旁邊的小巷消失了。
“大哥正在‘秩序之砧’議事廳等候,”莫裡斯的聲音沒有起伏,像是在念一段標準的接待辭令,同時自然地向前一步,占據了道路中心,“他……對遠道而來的朋友,很感興趣。也關心你們在旅途中遭遇的…‘不便’。”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卡拉巴斯焦黑的皮毛和布萊澤胸前乾涸的血跡上掠過,最後落在米勒手中那柄杖劍上,瞳孔似乎極細微地收縮了一下,但立刻恢複了平靜。
“請隨我來,住處已經為貴客安排好了,稍作休息後,我們即刻去見大哥。”
他側身,金屬麵具微微一點,做了個無可挑剔的“請”的手勢。
動作流暢,卻帶著不容拒絕的壓力。
那條被莫裡斯無形清空的通道,瞬間變成了指向隘口心臟深處的單行路。
“秩序之砧”議事廳並非想象中的宏偉殿堂,更像一座嵌入巨大熔爐基座的鋼鐵堡壘。
沉重的、布滿鉚釘的黑色鐵門在莫裡斯靠近時,伴隨著蒸汽泄壓的嘶鳴緩緩向內滑開,露出門後一條向上延伸的、僅容兩人並肩的金屬階梯。
階梯兩側牆壁上,粗大的蒸汽管道如同血管般搏動,散發著滾滾熱浪。
布萊澤的呼吸變得粗重,卡拉巴斯則緊貼著米勒的小腿,每一步都踩在米勒的腳印上。
階梯儘頭,又是一道沉重的閘門。
這次,門後豁然開朗。
空間異常巨大,穹頂高懸,由無數鏽跡斑斑的粗大鋼梁交錯支撐。
空氣依舊灼熱,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凝固的沉寂,隻有遠處角落裡一台龐大蒸汽引擎發出低沉而規律的“哐啷,哐啷”聲,像一顆緩慢跳動的心臟。
牆壁上懸掛著巨大的、早已褪色模糊的圖紙和寫滿密密麻麻符號的告示板,上麵覆蓋著厚厚的灰塵。
地麵是冰冷光滑的黑色金屬板,打磨得能映出模糊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