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焦灼和沉寂中一分一秒地流逝。顧雲歸維持著之前的姿勢，一動不動，仿佛一尊凝固在昏暗光影裡的雕塑，隻有偶爾劃過痛苦眸光的眼神，證明著他內心的波濤洶湧。
他幾乎是在數著自己的心跳，計算著時間，每一秒都拉得很長，充滿了對張楚然處境的擔憂和無力感。
突然，手機屏幕再次亮起，幽光映亮了他緊繃的下頜線。
是薑月杉發來的一條微信消息。
顧雲歸幾乎是立刻抓過手機，指尖甚至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他猛地點開消息。
映入眼簾的，首先是一張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酒吧昏暗迷離的光線，焦點集中在吧台那個纖細的身影上。
張楚然果然還是喝醉了。她側著頭趴在冰冷的吧台上，長長的睫毛濕漉漉地黏在眼下，似乎還掛著未乾的淚痕。
臉頰因為酒精和哭泣染上了不正常的緋紅，像熟透的蘋果，看起來可憐又脆弱。她的小嘴微微張著，似乎即使在睡夢中，也在無聲地抽噎。
一隻手還無意識地搭在幾乎空掉的酒杯旁。
這張照片像一把精準的匕首，瞬間刺穿了顧雲歸所有偽裝的冷靜。
他的心狠狠一揪，痛得幾乎痙攣。
他甚至能想象到她之前是如何一邊掉眼淚，一邊賭氣般地灌下那些烈酒，直到體力不支，被酒精強行拖入睡眠，卻連睡夢都不得安寧。
照片下麵，跟著薑月杉發來的文字消息：
【薑月杉】：[圖片]
【薑月杉】：喝多了，鬨了一會兒，剛趴下睡著。小臉紅得嚇人，估計明天起來要頭疼死。
【薑月杉】：我現在把她送回家？你把她家地址發我一下。放心，我會安全送到。
顧雲歸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張照片，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屏幕上那張泛紅的小臉，仿佛想隔空拭去她的淚痕和痛苦。
他的胸腔劇烈起伏著，有一股強烈的衝動幾乎要破體而出——衝過去，把她抱回來，放在自己身邊照顧！
但理智，那該死的、冰冷的理智，再次強行壓下了這股衝動。
他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將幾乎要奪眶而出的情緒硬生生逼了回去。再次睜開眼時，眼底隻剩下深不見底的痛楚和決斷。
他顫抖著手指，開始打字回複。先是把張楚然公寓的詳細地址發給了薑月杉。
然後，他頓了頓，又極其艱難地補充了一句：
【顧雲歸】：地址發了。麻煩你了。
【顧雲歸】：……彆告訴她我知道。
短信發送成功。
他仿佛完成了一件極其耗費心力的事情，手機從手中滑落，他整個人向後仰倒，深陷進沙發裡。
眼睛望著天花板上被霓虹燈反射出的模糊光暈，腦海裡反複出現的，依舊是那張睡著後依舊蹙著眉頭、滿臉淚痕的可憐照片。
他知道，今晚對他和她而言，都注定又是一個無儘漫長的煎熬之夜。
而他能做的，竟然隻是在遙遠的另一端，通過彆人的鏡頭，看著她痛苦，然後……沉默地轉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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