頃刻迸發的殺意穿透海風,凝固了衛蓮周身的氣息。
他肌肉繃緊,視線牢牢鎖定幾步開外那個隨意拎著他背包的身影——江妄。
屈辱感如藤蔓纏繞心臟。
他竟然被近身突襲成功,還失了貼身之物——這在他雇傭兵生涯中幾乎不可想象!
海島的寧靜假象,那條該死的沙灘褲帶來的隱秘鬆懈竟讓他犯下如此低級致命的錯誤!
冷汗瞬間浸透了他後背的衣料,並非慌亂,而是純粹的自責與被挑釁的暴怒。
可江妄完全不在意那蓄勢待發的殺意,他站在月光與礁石陰影的交界處,眼眸愈發幽暗。
他掂了掂手中的背包,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探究,重複道:“你這副模樣,是真的讓我感到好奇了……裡麵到底裝著什麼?”
衛蓮沒有回答,眼睛緊盯著江妄拎著背包帶的手,計算著奪回背包和瞬間製服對方的角度與時機。
空氣仿佛被抽乾,隻剩下海浪周而複始的衝刷聲和兩人之間無聲的對峙。
江妄似乎失去了耐心,又或許是對衛蓮這副如臨大敵卻沉默不語的樣子感到無趣,他嗤笑一聲,不再等待回答,那隻空閒的手猛地探入敞開的背包口,迅速地翻找起來。
衛蓮的心跳幾乎停跳了一拍,他甚至能聽到自己血液衝上頭頂的嗡鳴!
下一秒——
江妄的動作猛地僵住。
他修長的手指,從背包的夾層裡,勾出了一件……柔軟的卡其色棉麻織物。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那東西——一條折疊整齊的,款式再普通不過的沙灘短褲。
時間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海風依舊呼嘯,海浪依舊拍岸,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殺意如同被戳破的氣球,瞬間泄了個乾淨,隻剩下一種令人腳趾摳地的尷尬。
江妄捏著沙灘褲的一角,手臂懸在半空,臉上的表情僵住了。
那慣常的陰鷙被一種難以言說的錯愕和茫然取代,他像是無法理解自己手裡抓著的到底是什麼東西,又像是無法將這個物件與眼前時刻散發著危險氣息、眼神能凍死人的衛蓮聯係起來。
衛蓮的呼吸也停滯了一瞬。
一股壓製不住的熱流,猶如火山岩漿般“轟”地一下,不受控製地直衝上他的臉頰和耳根!
衛蓮的皮膚本就偏白,此刻在皎潔的月光下,那抹迅速蔓延開來的如同醉酒般的緋紅鮮明到近乎刺眼——他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臉頰皮膚下毛細血管瘋狂擴張的搏動!
活了二十六年,經曆過無數槍林彈雨、生死一線的衛蓮,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麼叫“羞恥感”燒灼靈魂的滋味。
不是因為被發現藏了一條褲子,而是因為他剛才那副像是守護著致命機密、隨時準備拚命的姿態……竟然隻是為了保護這條可笑的、代表著他內心最隱秘渴望的沙灘褲?!
太恥辱了!
比被奪走武器更甚!
江妄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牢牢吸附在衛蓮那張染上緋色的臉。
月光下,少年白皙的皮膚宛如上好的瓷器,那抹暈開的紅暈從顴骨一直蔓延到耳後,甚至侵染了眼角下那顆小小的紅痣,帶著一種與衛蓮本人氣質截然相反的脆弱感。
江妄徹底愣住了。
他見過衛蓮麵無表情的冷靜,見過他格鬥時的狠厲,見過他麵對威脅時的殺意,甚至見過他被江懷瑾試探時的戒備……但臉紅?
像被燙到一樣,連眼神都帶著一絲罕見慌亂的衛蓮,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這衝擊力甚至比發現背包裡藏著一條沙灘褲還要巨大。
以至於他大腦都空白了一瞬,捏著沙灘褲的手指都忘了鬆開。
“嘎——!”
一隻不知名的海鳥被這詭異的氣氛驚擾,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拍打著翅膀從兩人頭頂的礁石上倉皇飛過。
衛蓮猛地回過神,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臉上火燒火燎的感覺。
他眼神一厲,不再猶豫,身形驟然欺近,目標並非江妄本人,而是他手中那條該死的沙灘褲!
江妄隻覺得眼前一花,手中一空——那條卡其色的沙灘褲已經被衛蓮劈手奪了回去,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衛蓮看也沒看,迅速將褲子揉成一團,幾乎是有些粗暴地塞回背包裡,然後“唰”地一聲拉上拉鏈,動作帶著一種近乎泄憤的力道。
整個過程不到兩秒。
做完這一切,衛蓮緊緊攥著背包帶,深吸了一口氣,冰涼的海風灌入肺腑,將最後一絲不自在壓了下去。
他臉上重新恢複了那種看不出情緒的平靜,隻有耳根處殘留的淡淡紅暈在月光下昭示著剛才發生的一切並非幻覺。
江妄還保持著那個捏著褲角的姿勢,手懸在半空,指尖似乎還殘留著棉麻布料的觸感。
他看著衛蓮這一係列迅捷又帶著點狼狽的動作,再看看對方那張努力維持冷漠的臉……
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湧上心頭,衝散了最初的驚愕和被冒犯的慍怒。
“咳……”江妄有些不自在地收回手,插回褲袋,目光飄向遠處漆黑的海平麵,聲音刻意放得平淡,甚至還帶上了一點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試圖化解尷尬的意味,“一條……褲子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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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頓了頓,像是在組織語言,語氣帶著點彆扭的寬慰,“想穿就穿,有什麼好藏?放鬆一下很正常。”他像是想起了什麼,又補充了一句,帶著點自嘲,“我偶爾也會……玩兩把手遊。”
這話說完,連江妄自己都覺得有點蠢。
但他更心虛的是自己跟蹤衛蓮的行為,在看到衛蓮避開人群、鬼鬼祟祟拿著背包往偏僻海灘走時,他幾乎是出於一種本能的警惕和探究欲跟了上來。
他以為會看到什麼秘密接頭,或者衛蓮不為人知的另一麵,結果……是條沙灘褲?和一個會臉紅的衛蓮?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哪怕是衛蓮這樣刻板得像塊石頭、無聊到極點的人。
江妄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行為確實有點過分了。
衛蓮沒說話,隻是拎著背包轉身就走,步伐比來時更快,帶著一種“此地不宜久留”的決絕,隻想立刻離開這個讓他顏麵儘失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邁出幾步,即將重新踏入椰林小徑的陰影時,腦海中不受控製地閃過剛才沙灘派對上,江妄被三姑奶奶硬推過去,卻如同孤島般佇立在喧囂邊緣的畫麵。
那些旁支子弟敬畏又恐懼的眼神,那些充滿猜忌的議論,還有江妄望著篝火時空洞而深不見底的眼神……
腳步,鬼使神差地停了下來。
衛蓮背對著江妄,攥著背包帶的手指緊了緊。
海風輕輕吹拂著他額前的碎發。
他需要評估江妄的價值,需要獲取積分。
而此刻,似乎是一個機會?
一種極其陌生的衝動,混雜著一點“同是天涯淪落人”的微妙共鳴,驅使著他做出了一個完全不符合他行事邏輯的決定。
衛蓮緩緩轉過身。
月光下,他的表情依舊沒起伏,眼神平靜地看著幾米開外還站在原地、似乎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江妄。
“如果,”衛蓮的聲音在海風中顯得有些低沉,但異常清晰,“不想呆在那裡,”他抬手指了指遠處依舊喧鬨的派對方向,“可以跟我一起。”
話音落下的瞬間——
【宗師積分:+10】
視野角落,那行銀色的數字猛地跳動了一下!
一個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數字增幅,清晰地烙印在衛蓮的視網膜上——
10點!
衛蓮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瞳孔驟然收縮。
他說了什麼?一句再普通不過的邀請而已!
甚至根本算不上邀請!
這10點積分的分量,沉重得讓他瞬間失語。
這代表著什麼?江妄此刻內心掀起的驚濤駭浪,絕對遠超他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