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風帶著微涼的濕氣,吹散了昨夜星空的璀璨,卻吹不散島嶼彆墅內彌漫的凝重。
昨夜的寧靜與傾訴,如同被潮汐抹平的沙灘,隻留下淺淺的印痕——屬於江氏的盛宴,在表麵的觥籌交錯下,湧動著更深沉的暗流。
當衛蓮換回慣常的工裝長褲,與伊娃一同出現在主彆墅外圍的巡邏崗哨時,一種山雨欲來的壓抑感已悄然籠罩。
彆墅內部,氣氛更是緊繃到了極點。
巨大的水晶吊燈下,本該是歡聲笑語的宴會廳,此刻卻鴉雀無聲,如同靈堂。
老爺子江凜川端坐在主位那張寬大的紫檀木椅上,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布滿老人斑的手緊緊攥著烏木手杖的龍頭,渾濁卻依舊銳利的目光如同兩把冰冷的刮刀,掃過下方跪在地上、衣衫不整、涕淚橫流的幾個人。
一個妝容早已哭花、披頭散發的年輕女人正死死抱著江凜川的腿,聲音淒厲得如同鬼哭:“爺爺!您要為我做主啊!江恒他不是人!他在外麵養了多少女人!我、我隻是一時糊塗……都是江致遠他強迫我的!他灌我酒!嗚嗚嗚……”
旁邊是她的丈夫江恒,一個油頭粉麵、此刻卻麵如死灰的年輕男人,聞言猛地抬起頭,眼中布滿血絲,指著女人破口大罵:“放屁!”
“於曉蘭你這個賤人!自己耐不住寂寞爬了江致遠的床,還敢汙蔑我?!爺爺,您看看這對狗男女!把我們江家的臉都丟儘了!”他憤怒地指向旁邊另一個同樣跪著、臉色煞白、嘴唇哆嗦卻不敢辯駁的青年。
江凜川的太陽穴突突直跳,額角青筋隱隱浮現。
這種醃臢事在豪門大族裡並不鮮見,私下裡怎麼鬨都行,隻要不撕破臉皮,維持著表麵光鮮,他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可眼前這三人,竟敢在他精心組織的家宴上,鬨到所有核心成員和分家代表麵前!
這已不是單純的醜聞,這是赤裸裸的挑釁!是對他江凜川權威的蔑視!
“夠了!”一聲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怒喝響起。
江懷瑾從江凜川身側一步邁出。
他臉上慣常的溫和笑意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令人心悸的冰冷,鏡片後的目光掃過地上三人的眼神,如同在看三隻汙穢的蟲子。
“父親息怒。”江懷瑾微微欠身,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於曉蘭的哭嚎和江宇衡的怒罵,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掌控力,“請交給我來處理,您不必為這些汙穢事煩心。”
江凜川深深吸了一口氣,強壓下翻騰的怒火,他看了一眼江懷瑾,又看了一眼站在江懷瑾身後,神色同樣凝重卻帶著一絲年輕氣盛躍躍欲試的江沅。
最終,他疲憊地揮了揮手,在管家的攙扶下,拄著手杖,腳步沉重地離開了這令人作嘔的喧囂之地。
老人的背影,透著一股被冒犯的震怒和深深的失望。
江凜川一走,廳內壓抑的氣氛並未減輕,反而更加沉重。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江懷瑾身上。
江懷瑾站直身體,環視全場,目光平靜無波,卻帶著千鈞之重。
“江氏家規森嚴,不容褻瀆。”他的聲音不大,卻如同冰冷的鐵錘,敲在每個人的心坎上,“身為江氏族人,行此苟且,敗壞門風,更於家族盛會之上肆意妄為,驚擾長輩,錯上加錯!”
他的目光最後落在瑟瑟發抖的江致遠身上:“江致遠,罔顧人倫,勾引族嫂,罪加一等。”
“江恒,馭內不嚴,縱容生亂,難辭其咎。”
“於曉蘭,不守婦道,信口雌黃,罪無可恕!”
每一條罪名,都如同冰冷的判決書。
江懷瑾的措辭極其嚴厲,將這件本可大事化小的醜聞,硬生生拔高到了動搖家族根基、踐踏家規尊嚴的高度!
彆墅外,高大繁複的雕花鐵門隔絕了內部的劍拔弩張。
衛蓮和伊娃站在門廊的陰影裡,他們的職責是警戒外部威脅,而非窺探內部的齷齪。
但彆墅內隱約傳出的哭嚎、怒罵和江懷瑾冰冷如鐵的聲音,依舊清晰地穿透了厚重的門板。
“嘖嘖,真熱鬨啊。”伊娃斜倚著廊柱,抱著手臂,紅唇勾起一抹看戲般的嘲諷笑意,“為了點褲襠裡的破事,鬨到老爺子跟前,這幾個蠢貨被人當槍使了還不知道。”
她壓低了聲音,對身旁麵無表情的衛蓮說道,“看到剛才那個煽風點火、嚷嚷著‘請老爺子主持公道’的遠房表叔沒?江恒他爹的堂弟,一直眼紅江恒他爹管著東南亞那條油水豐厚的海運線呢,這下好了,一石三鳥,順便還能惡心一下剛接手生意的江沅少爺。”
衛蓮的目光銳利地掃視著彆墅周圍的花園小徑和遠處的海岸線,對伊娃的八卦興趣缺缺。
但他的大腦卻在高速運轉,將伊娃的話、彆墅內的動靜、昨夜江懷瑾那番近乎托孤的剖白、以及此刻江懷瑾一反常態、小題大做式的嚴厲處置……所有的線索串聯起來。
立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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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江沅立威,更是為江妄未來的道路掃清障礙。
江沅剛剛接手江氏龐大的商業帝國,根基未穩,這場家宴,明為團聚,暗裡也是向各方宣告權力交接的完成。
偏偏就在此時,幾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旁支鬨出這種醜聞,還鬨得如此不堪,將家族最不堪的一麵暴露在所有重要人物麵前。
這背後若無人推波助瀾,絕不可能。
江懷瑾的借題發揮,與其說是懲罰那三個蠢貨,不如說是在向所有蠢蠢欲動、輕視年輕一代的勢力發出最嚴厲的警告——新一代的掌舵人和家族未來的刀,不容置疑,不容挑釁。
任何試圖在交接期興風作浪、渾水摸魚的行為,都將麵臨最冷酷無情的清算!
他是在用這樁醜聞的血,為新王登基鋪路。
衛蓮腦海中再次閃過江懷瑾昨夜在星空下的眼神——那裡麵不僅僅是對江妄的托付,更有一種深沉的、難以言喻的疲憊和迫切。
這場原本計劃持續一周的盛大宴會,在第三天的清晨便倉促畫上了句號。
返程的飛機再次翱翔於萬米高空。
機艙內的氣氛與來時截然不同,少了虛偽的寒暄和刻意的熱鬨,多了幾分壓抑和心照不宣的沉默。
江沅坐在江懷瑾身邊,低聲交談著,眉宇間帶著一絲初掌大權的凝重和深思。
傅謹言則與幾位相熟的貴婦輕聲交談,臉上掛著得體的笑容,眼神卻不時瞥向角落。
隻有江妄依舊坐在機艙尾部靠窗的位置。
衛蓮的位置在稍前方,他能清晰地感覺到江妄的變化。
少年臉上那種仿佛刻入骨髓的陰鷙和煩躁淡去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近乎釋然的平靜。
不再刻意將自己隔絕在降噪耳機的世界裡,隻是安靜地望著窗外翻滾的雲海,眼神深邃,仿佛在思考著什麼極其重要的事情,又仿佛隻是單純地放空。
江家那些旁支的年輕子弟們依舊小心翼翼地避開江妄所在的範圍,眼神裡混合著敬畏與疏離。
但江妄似乎已經不再在意,外界那些窺探的目光和細碎的議論,再也無法輕易攪動他內心的波瀾。
【宗師積分:+2】
視野角落的數字無聲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