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限?老子寬限你,誰他媽寬限老子?!給我砸!不長眼的老狗!”
“大爺!彆砸了!求求你們!當家的!當家的!”一個婦人淒厲的哭喊聲響起,帶著兩個孩子驚恐的尖叫,“我們給!我們想辦法給!明天……明天一定湊齊!求求你們了!孩子還小啊!嗚嗚嗚……”
“滾開!臭娘們!明天?明天要是見不到錢,老子就拆了你這破鋪子,讓你們一家子徹底從武陵城消失!哥幾個,走!晦氣!”
一陣更加劇烈的打砸聲、哭喊聲、惡毒的咒罵聲混雜在一起,清晰地穿透客棧薄薄的門板,灌入每個人的耳朵。
徐嬌嬌臉色瞬間漲紅,一股熱血直衝頭頂,什麼也顧不上,抬腳就要往門口衝。
“站住!”
一聲清冷的低喝,不大,卻帶著一股無形的冰寒力道,瞬間凍住了徐嬌嬌的動作。
唐柔不知何時已轉過身,一隻手看似隨意地搭在樓梯扶手上,但指尖微微內扣,目光冷然,掃過徐嬌嬌和蠢蠢欲動的衛聽瀾。
她的眼神裡沒有斥責,隻有一種洞悉世情的理性。
“看清楚,想明白。”唐柔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字字敲在人心上,“你們現在出去,憑著一時意氣,打發了這幾條走狗,自然痛快,然後呢?明日我們離開,這裁縫鋪一家老小,會如何?”
徐嬌嬌魁梧的身軀猛地一顫,指節因用力而發白,胸口劇烈起伏,眼中怒火熊熊,卻啞口無言。
衛聽瀾也僵在原地,發熱的頭腦像是被澆了一盆冰水,瞬間冷卻下來。
是啊,然後呢?
那些人吃了虧,隻會變本加厲地報複在無力反抗的裁縫鋪一家身上——他們能護這一時,卻護不了這一世。
一股強烈的無力感攫住了兩人,比憤怒更讓人窒息。
這時,一直沉默撥弄算盤的客棧掌櫃猛地將算盤重重往櫃台上一拍!那“啪”的一聲脆響在寂靜的大堂裡格外刺耳。
他乾瘦的臉上因極度的憤怒而扭曲,眼珠子都氣得發紅,衝著門口的方向,啐了一口濃痰,咬牙切齒地低聲咒罵起來:“呸!一群披著人皮的豺狼!畜生不如的東西!真該天打雷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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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櫃的聲音壓得很低,卻充滿了刻骨的恨意,在寂靜的客棧裡聽得清清楚楚。
衛聽瀾忍不住轉過頭,看向掌櫃:“掌櫃的,那些人不是地痞流氓?聽你罵的,倒像是……”
“地痞流氓?”掌櫃的冷笑一聲,那笑聲充滿了悲憤和譏誚,他指向門外聲音傳來的方向,手指都在發抖,“那是八方武館的打手,地痞流氓?哼!他們比地痞流氓更黑!更毒!他們就是官府養的狗,專門替那些官老爺乾臟活的,沆瀣一氣!蛇鼠一窩!都是一夥的!一夥的!”
“八方武館?”衛聽瀾眉頭緊鎖,“他們憑什麼收保護費?官府不是已經收了稅嗎?”
“稅?”掌櫃的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布滿血絲的眼睛瞪得更大,聲音因激動而尖利起來,“那是明麵上的!這八方武館的‘保護費’,就是他媽暗裡的第二份稅!”
他眼中流露出強烈的恨意,但隻敢將聲音壓得更低,“誰敢不給?剛才那裁縫鋪子就是下場!輕則打砸,重則……重則讓你家破人亡!前些日子鬨洪水,城外活下來的那些苦哈哈,餓得實在沒法子了,聚起來去府衙門口討糧種,討活路,鬨了好幾回!動靜越來越大,眼看官府都快要壓不住了……”
衛蓮原本靜立在樓梯陰影裡,背對著眾人,仿佛對外界的喧囂充耳不聞,但當掌櫃提到“城外活下來的苦哈哈”、“聚起來”、“討糧種”時,他的背影幾不可察地繃緊了一瞬。
他沒有回頭,隻是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曲了一下。
掌櫃的聲音越來越低,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懼,環顧了一下四周,才繼續道:“可後來呢?邪門了!那些領頭鬨得凶的,那些嗓門最大的……一個接一個,全他媽的不見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就像……就像被這城裡的地給吞了!剩下的人,誰還敢鬨?誰還敢吭一聲?”
他搖著頭,臉上的憤怒被一種深切的恐懼取代,“這頭頂上的天……早就黑透了!從上到下,爛得流膿!”
“不見了……”衛聽瀾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如同夢囈。
一股冰冷的寒意順著他的脊椎猛地竄上頭頂,瞬間擴散到四肢百骸——那些在府衙前為了活命、為了糧食而呼喊的身影,與齊家坳那些熱情淳樸,眼中重新燃起希望的村民麵孔,在腦海中轟然重疊!
“咕咚”,衛聽瀾喉結艱難地上下滾動了一下,臉色在昏暗的油燈光下變得煞白。
人去樓空……
滿地的狼藉,牆根下刺目的深褐色……
一個冰冷、黑暗、帶著濃濃血腥味的真相碎片,終於以一種殘酷無比的方式,狠狠楔入了他的認知——他終於明白了衛蓮在齊家坳那長久的沉默裡,究竟看到了什麼。
徐嬌嬌也聽懂了,她猛地捂住嘴,眼睛裡瞬間蓄滿了淚水,身體微微顫抖起來,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巨大的震驚和悲憤。
衛蓮依舊背對著所有人,站在樓梯的陰影裡。
掌櫃那充滿恐懼和絕望的話語,徐嬌嬌壓抑的啜泣,衛聽瀾驟然變得粗重的呼吸,仿佛都隔著一層厚厚的障壁傳來。
他望著樓梯上方那一片更深的黑暗,眼神空茫,仿佛穿透了客棧的屋頂,望向武陵城那濃得化不開的,令人絕望的沉沉夜空。
“上樓,休息。”
唐柔的聲音再次響起,打破了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的語調依舊沉穩,仿佛剛才那番驚心動魄的控訴和隨之而來的沉重真相,不過是旅途中的一段尋常插曲,說完便率先抬步,木樓梯在她腳下發出輕微而規律的吱呀聲。
衛聽瀾和徐嬌嬌失魂落魄地跟在後麵,其他唐門弟子也默不作聲地跟上。
衛蓮緩緩轉過身,目光極其短暫地掃過客棧掌櫃那張因悲憤和恐懼而扭曲的臉,又掠過緊閉的客棧大門。
門外,裁縫鋪方向的哭喊和咒罵似乎漸漸平息了,隻剩下一種更壓抑、更沉重的死氣,如寒潮般從門縫裡滲入。
他沒有再看任何人,抬步踏上樓梯。
夥計引著他們來到二樓走廊儘頭相鄰的幾間客房。
房間還算乾淨,陳設簡單,一床一桌一椅而已,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灰塵和舊木頭混合的氣息。
“客官早些歇息,有事招呼。”夥計放下微弱的油燈,躬身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
唐柔徑直走向最裡麵那間,推門而入,身影消失在門後。
其他唐門弟子也各自無聲地進入分配的房間,門扉輕輕合攏的聲音在寂靜的走廊裡格外清晰。
徐嬌嬌和衛聽瀾站在中間那兩間房的門口,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尚未褪去的驚悸和茫然。
衛聽瀾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最終卻隻是頹然地搖了搖頭,推門走了進去。
徐嬌嬌也沉默著走進隔壁的那間房。
衛蓮獨自走向最外側的房間——推開略顯沉重的木門,一股陳腐氣息撲麵而來。
房間很小,靠牆一張硬板床,臨街一扇小小的木格窗。
他反手關上門,將外界的最後一點聲音隔絕,沒有點燈,徑直走到窗邊。
窗外,是濃得化不開的夜色。
深沉的墨色吞噬了大部分景物,隻有遠處零星的幾點燈火,如同鬼火般在黑暗中無力地搖曳,非但不能帶來暖意,反而更襯出夜的冰冷與無邊無際。
慘淡的月光吝嗇地灑下一點清輝,勉強勾勒出近處低矮房屋參差起伏的輪廓,卻無論如何也照不進那些狹窄扭曲,深不見底的巷弄。
衛蓮靜靜地佇立在黑暗中,一動不動。
窗欞的陰影斜斜地投在他半邊臉上,將他挺直的鼻梁和緊抿的唇線切割得更加冷硬。
良久,他緩緩抬起手,指尖觸碰到桌上那盞冰冷的油燈——燈盞粗糙,燈油的氣味混在房間的塵味裡。
他沒有去摸索火折子,隻是用指尖在冰冷的燈壁上輕輕碰了一下。
油燈紋絲不動。
他收回了手,仿佛剛才的動作隻是一個無意識的動作。
然後,他轉過身,背對著那扇無法帶來光明的窗戶,走向房間中央那張硬板床。
黑暗徹底淹沒了他的身影。
桌上,那盞未曾點燃的油燈,依舊冰冷地矗立在無邊的黑暗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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