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為什麼……
為什麼最終卻帶回了客棧?
他擦手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喘息也平複了一些。
混亂的思緒中,衛蓮那張蒼白脆弱、沾滿血汙卻依舊堅韌不拔的臉龐;在昏迷前那一刻望向他的、帶著瀕死絕望的眼神……
還有東瀛少女最後那句充滿惡意的“小蓮花,我們下次再玩!”
一切的一切,碎片般閃過腦海。
尤其是聯想到那少女明顯不同於中原武林的詭異身法,那隱蔽身形的煙霧彈……
滄浪盟壽宴上鬼麵少女的身影與之瞬間重疊。
是羅刹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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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蓮被羅刹教盯上,起因正是他冒死送藥,解了武當之圍!
這個清晰的認知似冰水澆頭,驟然撲滅了司玉衡心中最後一絲“事不關己”的念頭。
一股極其複雜,帶著沉重負擔的情緒悄然滋生,壓得他心頭一窒。
罷了……
他丟開被自己揉搓得不成樣子的布巾,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
再次走到浴桶邊,挽起衣袖,露出一截膚色如玉的小臂。
然後,他拿起一塊新的布巾,浸入渾濁的熱水中,忍著強烈的身心不適,緩慢地擦拭起衛蓮臉上凝固的血汙和塵土。
動作僵硬,帶著十二萬分的抵觸,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在挑戰他的極限。
他小心翼翼地避開少年身上那些或深或淺的傷口,隻清理周圍的汙垢。
溫熱的水流帶走汙漬,露出少年原本蒼白卻乾淨清秀的輪廓,以及右眼角下那顆如同點睛之筆的紅色淚痣。
時間在司玉衡內心的天人交戰中漸漸流逝。
桶中的水已經變涼,顏色也越發渾濁。
當最後一點汙痕被擦去,司玉衡終於如釋重負地籲出一口氣,像是打了一場異常艱苦的戰役。
雖然在他心裡,這距離“徹底乾淨”的標準還差得遠。
他再次隔著布巾將衛蓮從冷水中撈出,抱到床上。
接下來,是另一場艱難的“戰役”。
穿衣。
店小二送來的幾套換洗衣物整齊地疊放在床頭。
司玉衡閉了閉眼,做了幾次深呼吸,才伸手拿起一件素白色的棉布中衣。
他先將昏迷少年的手臂塞進袖管,動作輕緩,儘可能避免任何直接的皮膚接觸。
係上盤扣,再套上外衫……
每個步驟都伴隨著他內心的煎熬和不情願的歎息。
好不容易將衣服套好,司玉衡立刻像扔掉燙手山芋般鬆手,迅速後退幾步。
他看也不看床上的人,轉身將換下來的衣物,包括自己那件被徹底汙染的道袍,連同那些擦水的布巾,一股腦地塞進一個包袱裡。
然後飛快地打開房門,將這個散發著汙濁氣息的包袱重重扔在了走廊的地板上。
“砰!”
房門被緊緊關上。
司玉衡背靠著門板,深深吸了幾口氣,像是要將肺裡殘留的汙濁空氣都置換出去。
做完這一切,他才感覺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縈繞在鼻尖那股揮之不去的異味似乎也淡了一些。
他走到圓桌旁坐下,給自己倒了一杯涼透的清茶,一飲而儘。
世界終於清淨了幾分。
他這才有心思將目光投向床榻上那個被他清理過後的少年。
洗去了血汙塵土,換上了乾淨的衣衫,此刻靜靜躺在床上的衛蓮,終於不再是那個令人看一眼就心生厭棄的“汙穢之源”了。
雖然少年臉色依舊蒼白,嘴唇也毫無血色,眉眼間帶著濃濃的病弱和疲憊。
但至少……乾淨了。
司玉衡看著那張沉靜的睡顏,緊蹙的眉頭舒展了一絲,內心得到些許安撫,連帶著看床上的人似乎也順眼了一點點。
他起身走到床邊,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伸出兩根手指,輕輕搭在了衛蓮的手腕上。
指尖傳來的脈搏跳動雖然微弱遲緩,但總算平穩下來,不再有斷絕之虞。
司玉衡收回手,指尖在空氣中虛彈了一下,仿佛要彈掉那點屬於他人的體溫。
他替衛蓮掖了掖被角,然後走到窗邊,輕輕推開了窗欞。
一股凜冽的寒風瞬間湧入,帶著深冬特有的清冷氣息,吹散了司玉衡心頭的煩擾。
窗外,西安府的街巷已是華燈初上,行人裹著厚厚的冬衣匆匆而過。
更遠處,終南山的剪影在夜色中沉默矗立。
就在司玉衡憑窗遠眺的片刻,樓下大堂隱約傳來的議論聲斷斷續續地飄了上來。
“……聽說了嗎?終南山上可熱鬨了!”
“可不是嘛!唐門門主親自駕臨,那氣勢,嘖嘖……守虛劍宗的方掌門臉都嚇白了!”
“錦繡山莊那位花莊主也到了,嘖嘖,那模樣,那排場……可惜啊,死了那麼多弟子,再漂亮也笑不出來嘍!”
“兩邊現在都憋著火呢,唐門一口咬定是有人栽贓陷害,錦繡山莊那邊認死了衛蓮就是真凶!方知有夾在中間,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要我說啊,那衛蓮肯定是畏罪潛逃了!不然怎麼早不跑晚不跑,偏偏在花非柳快到的時候跑了?還弄個假屍體糊弄人!”
“話也不能這麼說……那衛蓮在少年英雄大會上戰績驚人,距離前三甲也就一步之遙,他要真想殺人,乾嘛不等大會結束後再動手……”
“嘿!管他呢!反正這下有好戲看了,唐門對錦繡山莊,嘿嘿,江湖名人榜前五十的高手對掐,多少年沒見的大場麵了!要是衛蓮那小子真被找出來……那樂子可就大了!”
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議論傳入司玉衡耳中。
司玉衡的唇抿得更緊了,手指按在腰間劍柄上,微微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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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衛蓮現身,無論是被唐門尋回還是落入錦繡山莊之手,亦或是再次被羅刹教盯上,都必將掀起一場更大的腥風血雨。
這個昏迷的少年儼然已成了風暴的中心。
而他,陰差陽錯地將這個風暴中心帶離了終南山。
一股突如其來的責任感就像窗外湧入的寒風,無聲地纏繞上來,壓在他的肩頭,揮之不去。
司玉衡靜靜佇立在窗前,目光穿過燈火闌珊的街市,投向終南山所在的方位。
片刻後,他驀然轉身,一言不發地拉開房門走了出去。
夜色漸濃,街道上行人稀少。
司玉衡的身影出現在街角一家尚未打烊的藥鋪門口。
燭火的微光從半掩的門縫裡透出,照亮他素白的長衫。
櫃台後,年邁的掌櫃正就著油燈翻看一本醫書。
“勞煩,抓藥。”司玉衡推門而入。
老掌櫃抬起頭,看清來人風姿,眼中閃過一絲驚豔:“客官請講。”
“黃芪一兩,當歸五錢,黨參五錢,熟地三錢,白芍三錢,川芎二錢,炙甘草二錢。”司玉衡語速平穩,報出的藥名指向明確,顯然是深諳藥理,“另加丹參三錢,三七粉一錢,分裝。”
老掌櫃一邊拉開藥櫃抽屜抓藥、稱量,一邊忍不住多看了司玉衡幾眼。
這年輕人氣質清冷得不似凡俗,開出的方子卻是極其穩妥平和的補氣養血、化瘀生新之方。
“客官,您這方子……是給重傷之人調理的吧?”老掌櫃忍不住問道。
司玉衡沒有回答,隻是微微頷首。
片刻後,他提著裝藥材的紙包回到了客棧。
衛蓮依舊昏睡未醒。
司玉衡將藥包放在桌上,喚來店小二,仔細吩咐了煎藥的火候和時間,看著小二捧著藥包去了後廚,才關上房門。
房間內再次安靜下來。
床上那少年微弱而規律的呼吸聲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司玉衡走到近前,再次伸出手指,快速觸碰了一下衛蓮露在被子外的手腕。
觸手冰涼,脈象虛弱,乃是元氣耗損太過,氣血兩虧之象。
他靜靜站在床邊,垂眸凝視著少年沉睡中依舊緊蹙的眉心和蒼白的臉。
一股寒風透過窗縫灌入房間,吹動他素白長衫的下擺,宛若流雲舒卷。
窗外,深沉的夜幕下,不知何時竟飄起了細碎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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