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州府東海岸。
海風中充斥著一股焦糊味和血腥氣,原本寧靜的小漁村裡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這是真正的屍橫遍野。
老人、青壯、婦孺……
那些死不瞑目的人們躺在滿地血泊中,失去神采的眼中凝固著最後的絕望。
一個高大的身影傲然矗立在村口,與身後的混亂屠殺壁壘分明——他身著深藍色的武士服,腰間懸著太刀,古樸的刀鞘透出幽深的金屬光澤。
藤原龍也,這個名字在東南沿海的倭寇中代表著血腥的殺戮。
他麵無表情地站在那裡,視線越過燃燒的村莊投向遠處波濤翻湧的大海,仿佛眼前這人間地獄的景象不過是海麵上微不足道的浪花泡沫。
突然,木屐踩踏地麵的細微聲響自身後傳來。
風間霧踏著輕快的步子走近,她穿著淡粉色的和服,明眸皓齒,顧盼生輝。
看到滿地的血泊,她鼻子微微皺起,臉上流露出毫不掩飾的嫌惡表情——
“藤原君。”
風間霧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清甜,語氣卻隱含惡意:“被季昭那個閹人打得灰溜溜地跑回來,就隻敢拿這些泥腿子撒氣找補嗎?”
她歪著頭,眼神裡滿是戲謔。
藤原龍也緩緩轉過頭,視線刮過風間霧嬌俏的臉龐,火光在他深不見底的瞳孔裡跳躍,映不出半分溫度。
“你期待的武林內亂也並未如願,他們……聚起來了。”
短短一句,直刺風間霧提出的離間計核心:
中原武林各大門派,終究在國仇家恨麵前暫時壓下了門戶私怨。
風間霧臉上笑容未減,反而更加燦爛,甜得瘮人,“急什麼呀,藤原君?”
她輕輕拍手,像是在為即將上演的好戲鼓掌,“聚得越快,散得才越精彩,越徹底呢!不是嗎?”
就在這時,村口衝出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
那是個年輕的婦人,頭發散亂,臉上沾滿煙灰和血汙,身上的衣裳被撕扯得破爛不堪。
婦人懷裡抱著一個繈褓,嬰兒微弱的啼哭聲在震天的喧囂中細不可聞,她眼中隻剩下求生的本能,瞥見村口站著的兩人——尤其是麵容相對“和藹可親”的風間霧。
於是,她像是溺水者抓住最後一根稻草,用儘全身力氣撲倒在風間霧腳邊。
“求……求求你!菩薩娘娘!行行好!”婦人涕淚橫流,額頭重重磕在冰冷的泥地上,“彆殺我的孩子!他才五個月大……他什麼都不懂啊!求求你放他一條生路!”
她將繈褓高高舉起,如同獻祭一般,繈褓裡的嬰兒感知到母親的絕望,哇哇大哭起來。
婦人的哀求還未落儘,兩個凶神惡煞的倭寇已獰笑著追至近前。
他們手中的倭刀高高揚起,目標顯然是繈褓中那個小小的生命,看向婦人的眼神則是赤裸裸的淫邪。
然而,當他們看清站在婦人麵前的是誰時,臉上的獰笑驟然消失,化為極致的惶恐與敬畏。
“藤原大人!風間大人!”兩人慌忙收刀入鞘,深深鞠躬,大氣都不敢喘。
風間霧的目光在婦人驚恐絕望的臉上掃過,最終落在那啼哭的嬰兒身上。
嬰兒小臉憋得通紅,眼睛緊閉著,揮舞著小小的拳頭。
風間霧眼底閃過一抹新奇的興味,她伸出手指,碰了碰嬰兒的臉頰,臉上甚至流露出看似純真的笑容。
“白白嫩嫩的,”她歪著頭,聲音輕快,“帶回去玩兩天好像也不錯?等哭鬨煩了再……”
她說笑著眨了眨眼睛,好似在討論如何處理一隻撿來的小貓。
然而,這絲興致也如同朝露般短暫。
就在婦人心中升起渺茫的希望,身體下意識向前傾時,她沾滿汙血和泥濘的衣角不可避免地蹭到了風間霧雪白的足袋。
風間霧臉上的笑容瞬間凍結,然後寸寸碎裂。
那點汙漬在她眼中無限放大,點燃了瞳孔深處的暴戾火焰,先前那一絲對嬰兒的興趣被極致的厭惡和煩躁取代。
“臟死了!”她猛地縮回手,語氣裡充滿了嫌惡,“果然,這種臟地方就該燒乾淨!臭烘烘的賤民,連血都帶著泥腥味!”
話音未落,一道寒芒自她袖中迸發。
“噗嗤!”
一聲輕響。
婦人高舉著繈褓的手臂僵在半空,眼睛難以置信地瞪大,瞳孔裡映著風間霧那張陡然間變得扭曲而殘忍的俏臉。
一枚菱形的手裡劍沒入了婦人的脖頸,鮮血噴湧而出,濺落在風間霧的粉色和服和足袋上,也濺落在她懷中的繈褓上。
婦人喉嚨裡發出劇烈的抽氣聲,死死護著繈褓的手臂終究無力地垂下。
繈褓被震得脫手,滾落在一旁,嬰兒的啼哭聲因為驟然失去母親的懷抱和那噴濺的溫熱液體,變得越發淒厲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