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武林大會終是如期啟幕。
雖有少數門派缺席,但比起過往一盤散沙的景象已算得上群英彙聚。
最難得的是,狂刀門與尋器閣的弟子各自占據一方竟沒有如往日般甫一照麵便劍拔弩張、互噴唾沫星子。
偌大的演武場人頭攢動,刀兵林立,各色勁裝混雜著僧袍道服,一股壓抑許久、亟待噴薄的力量正在無聲醞釀。
衛蓮隱在演武場外圍的江湖散人堆裡,鬥笠壓得極低,冷眼旁觀這沸騰的景象。
裹著披風覆麵的唐晰端坐於唐門方陣最前方的主位,周身氣息冷冽,目光極少掃視全場,隻是偶爾會掠過散人聚集的方向在那頂熟悉的鬥笠上停留一陣。
徐嬌嬌陪著衛蓮在散人堆裡站了半晌,終究耐不住初夏的燥熱與喉嚨的乾渴,躊躇片刻,拍了拍衛蓮的肩:“小衛啊,我去唐門那邊討口水喝。”
見衛蓮毫無反應,她嘟囔一聲,壯碩的身軀便靈活地擠開人群,朝著唐門陣營靠了過去。
演武場正前方的高台上,少林方丈圓通大師與武當掌門司玉衡並坐主位。
圓通大師緩緩起身,枯瘦的手掌按在麵前的紫檀木案上,聲音以內力送出,響徹在偌大的演武場上空,壓下了所有的喧嘩與私語——
“阿彌陀佛!”
一聲佛號,帶著金石般的鏗鏘。
“諸位武林同道,東瀛倭寇,羅刹邪教,犯我海疆,屠戮百姓,毀我家園,其行慘絕人寰,其罪罄竹難書!我大明海疆豈容豺狼踐踏?我中原武林豈能坐視黎民塗炭!”
老僧的聲調陡然拔高,如古寺晨鐘,撞在每個人的心頭:“少林寺已與東南前線浴血奮戰的朝廷軍隊取得聯絡,此番,我等江湖兒女非為爭名,非為奪利,隻為家國!為蒼生!”
他環視全場,目光灼灼,“朝廷官軍將正麵迎擊倭寇主力,而我等武林同道便是刺入敵後的尖刀,是攪亂敵陣的奇兵!專司其斥候、襲擾糧道、刺殺敵酋、解救被困百姓之重任!”
語畢,圓通大師猛地一掌拍在案上:“此戰,非勝即死!少林寺願出武僧四十名,老衲雖朽邁,亦當親赴東南與諸君同戰!”
“同戰!”
台下,少林棍僧方陣爆發出整齊劃一的怒吼。
“武當派,上下同心,共赴國難。”司玉衡清冷的聲音適時響起,不高亢,卻透著冰封千裡的肅殺之意。
他雪白的道袍隨風飄拂,腰間“商”劍的劍柄在陽光下閃過一道寒芒。
“武當上下,誓與倭寇周旋到底!”玄風、玄石帶領武當弟子齊聲應和。
“唐門。”
唐晰沒有起身,隻是在那片玄色的方陣中抬起眼簾,眸光森然,“犯我疆土者,殺無赦。”
這殺伐果斷的宣言引得唐門弟子眼神熾熱,紛紛握拳回應。
“狂刀門在此!砍他娘的倭寇狗頭!”封九霄粗獷的吼聲緊接著炸響,狂刀門方陣一片刀光閃動,殺氣騰騰。
“尋器閣弟子,全力以赴!”鄒平的聲音沉穩有力。
“道義盟的弟兄們,奮勇當先!”齊鶴帶領著道義盟的好漢振臂高呼。
“點蒼派,義不容辭!”
“青城派,責無旁貸!”
“峨眉派,願效死力!”
一時間,群情激憤,各門各派的應和聲響徹雲霄。
台上台下,無論耄耋老者還是熱血青年,眼中都燃燒著同仇敵愾的火焰,先前因門派隔閡產生的疏離在此刻被更為宏大而更悲壯的目標碾得粉碎。
圓通大師雙手虛按,壓下沸騰的聲浪,繼續道:“此去東南路途迢迢,季督主已在興化府前線打開局麵,然倭寇凶頑,羅刹教陰毒,形勢依舊萬分危急,少林、武當、唐門等主力將直插戰況最凶險之區域!”
他目光掃過其餘中小門派,“其餘各派則分赴沿海各處,依朝廷軍令,配合當地官軍、義民,遊擊襲擾,斷其爪牙!所有人務必在月底之前全部抵達各自指定位置!”
“然則,六百餘人同路目標太大,易被倭寇細作察覺,因此,各路人馬務必化整為零,分批、分路,秘密潛行,須隱匿行蹤,出其不意!”
“謹遵方丈法旨!”台下轟然應諾。
衛蓮的鬥笠微微轉動,目光穿透人群的縫隙落在錦繡山莊那片小小的方陣上。
偌大的演武場,各派皆精銳儘出,聲勢浩大,唯獨錦繡山莊隻來了區區四名弟子,且個個神情疏離,眼神閃爍,與其他門派弟子那幾乎要燃燒起來的戰意格格不入。
明擺著的應付了事。
前線戰事吃緊,時間緊迫,這場牽動整個武林未來的大會僅持續了一個時辰便匆匆落下帷幕。
演武場上各派旗幟獵獵作響,人馬迅速調動。
許多性子急的小門派已經在師長帶領下,甚至等不及下山整頓便已拔營起寨,星夜兼程朝著東南方向疾馳而去,馬蹄卷起的煙塵久久不散。
唐門的隊伍也迅速集結,裝著傀儡的木箱被抬到了馬車上。
徐嬌嬌匆匆從唐門方陣跑回散人堆裡,擠到衛蓮身邊,臉上還帶著剛才因激動而泛起的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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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衛,快!咱們跟著唐門走!”她喘著氣道。
衛蓮默不作聲地將鬥笠壓得更低,跟在唐門隊伍的最後方。
一行人迅速下了嵩山,踏入登封地界。
官道寬闊,兩旁田野青翠,但隊伍裡卻縈繞著山雨欲來的壓抑氛圍。
唐晰策馬走在隊伍最前,唐柔正和衛聽瀾聊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