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救掌門真人!”
玄石那聲嘶力竭的呼喊猶如晴天霹靂,驟然打破了營地的寧靜。
衛蓮正盤膝坐在床榻上,竭力恢複著連日激戰耗損的精力。
聽到營帳外雜遝的腳步聲和惶急的呼喊,他猛地睜開眼,眸底冷光一閃而逝,人已如離弦之箭般射了出去,直撲武當營地所在的方位。
此時此刻,武當營地已亂成了一鍋粥。
玄石癱坐在地上,道袍撕裂,臉上是劫後餘生的驚悸與刻骨的恐懼。
他身邊還站著十幾個同樣狼狽不堪的武當弟子,也是個個帶傷,喘息粗重。
華清道人和觀止道人臉色鐵青,正圍著他厲聲追問。
“掌門真人為了助我們脫困,一個人……一個人迎上了羅刹教上百個忍者!”
玄石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哭腔,雙手不受控製地摳抓著地上的泥土,“那穿粉衣服的倭女,還有個躲在暗處彈鬼樂的女人……掌門真人他、他……”
衛蓮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營帳邊緣,玄石後麵的話像利刃一樣刺入他耳中。
粉衣倭女,彈鬼樂的女人……
風間霧!紫式夫人!
一股寒氣沿著脊椎竄上頭頂。
衛蓮大步上前,一把攥住玄石的手臂將他從泥地裡硬生生拽了起來,力道大得讓玄石痛呼出聲。
“帶路。”衛蓮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變得寒意侵人,他的視線掃過混亂的營地,鉗製著玄石走向拴馬樁。
“衛蓮?”玄石被拽得踉蹌,茫然又驚愕地看著他。
華清和觀止也反應過來,厲聲道:“對!救人要緊!點齊人手,立刻出發!”
就在這時,唐晰不聲不響地出現在營地門口,唐柔也緊隨其後。
無需多言,唐晰兜帽下一道眸光掃過衛蓮和玄石,又掠過兩位焦急的武當長老,默默點了下頭。
唐柔立刻轉身,低聲對幾名唐門精英弟子下令。
不過片刻,蹄聲如急雨般在營地外響起。
衛蓮和玄石共乘一馬在前,華清、觀止、唐晰、唐柔緊隨其後,再後麵是三十餘名武當、唐門弟子組成的馬隊,朝著峽口方向疾速飛馳。
海風愈發凜冽,刮得人臉頰生疼,衛蓮緊抿著唇,盯著前方越來越近的峽口輪廓。
那天司玉衡離開時決絕的背影與玄石描述的“上百忍者”、“粉衣倭女”、“鬼樂”交織在一起,在他心頭不斷翻滾。
一種沉重而不祥的預感死死壓在胸口,任憑馬蹄如何急促也甩脫不掉。
風間霧那張甜美又惡毒的臉在腦中閃過,她種下的“碎心”之毒也隱隱作痛起來,提醒著他時間緊迫以及司玉衡所麵臨的凶險。
他握緊韁繩的手指關節捏得咯吱作響。
馬隊衝入峽口,濃烈到令人反胃的血腥味猛然撞了上來。
“唏律律——”戰馬受驚,發出驚恐的嘶鳴。
馬上眾人勒住韁繩,目光投向峽口深處。
刹那間,所有人臉上的焦急、擔憂、憤怒,統統凝固了,化為一片難以置信的驚駭。
地獄。
隻有這兩個字能形容眼前的景象。
峽口內那片不算開闊的空地已徹底淪為屠宰場——殘肢斷臂、破裂的臟腑、黏稠的碎肉……層層疊疊,鋪滿了每一寸地麵,幾乎看不到地麵原本的顏色。
暗紅的血泊連成一片,在低窪處彙聚成一汪汪小潭,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令人心悸的幽光。
而在這一片由血肉堆砌成的場地中央,僵立著一個身影。
是司玉衡。
卻已全然不是那個清冷如月、纖塵不染的希微真人。
他的道袍被半凝固的暗紅血漿徹底浸透,緊緊貼在身上,早已看不出原本的白色。
從發髻到衣擺,從臉頰到指尖,每一寸都被粘稠的血漿覆蓋、包裹,整個人如同剛從血池裡打撈出來的石像。
血液順著司玉衡的發梢一滴、一滴,砸落在腳下的血泊裡,發出細碎的啪嗒聲,在這片死寂的屠場中,清晰得令人頭皮發麻。
他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好似連呼吸都已停止。
當眾人的目光越過這片恐怖的屍山血海,看到更遠處的景象時,所有人的血液都幾乎凍結。
在峽口一側的石壁下方,風間霧被一柄寬闊沉重的巨劍自前胸狠狠貫穿,釘在了岩壁上,那身標誌性的粉色和服也被黑紅的血漬浸得慘不忍睹。
此時的她就像一隻被釘死在標本板上的豔麗毒蝶,靜靜地懸掛在那裡。
劍身透背而出,在堅硬的岩石表麵留下道道裂痕,少女那雙總是閃爍著惡毒與癲狂光彩的眼睛瞪得滾圓,瞳孔渙散,凝固著極致的驚愕與不甘,空洞地望著天空,卻再也映不出任何神采。
在距離風間霧不遠的角落裡,倒臥著另一個女人的屍體。
她穿著淡青色繡細竹紋的和服,姿態扭曲,正是紫式夫人。
她臉上七竅流血,曾經用來彈奏魔音的雙手無力地攤開,身旁散落著斷裂的三味線琴弦和破碎的琴身碎片。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顯然,紫式夫人是被狂暴無匹的內力生生震斷了心脈,死狀淒慘。
靜默無聲。
連風都被這濃重的血腥和死亡震懾,悄然屏息。
隻有戰馬粗重的喘息,以及眾人無法抑製的倒抽涼氣的聲音。
武當弟子們,包括華清和觀止兩位長老在內都望著那個僵立在血池之中的身影,望著那柄將風間霧釘死在石壁上的掌門佩劍,隻覺得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席卷而來。
他們對自家掌門實力的認知被徹底顛覆,隨之而來的並非狂喜,而是麵對非人力量時本能的的畏懼和茫然。
“都彆動!”唐晰低沉沙啞的聲音驟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驚醒了被震住的眾人。
他兜帽下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鎖住僵立在屍山之上的司玉衡,敏銳地捕捉到了對方軀殼下那抹混亂而狂暴的氣息。
“他不對勁!”
幾乎就在唐晰話音落下的瞬間,那個被血漿覆蓋的身影突然爆發出淒厲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