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傍晚的皇家學院宿舍區,難得的顯出幾分空曠。
衛蓮拎著剛從食堂打包回來的食物踏進樓道時,撞見不少換上常服的本地學生拎著行李從宿舍樓裡湧出。
不遠處,伊蒙一手提著他那個半舊的皮革行李箱,另一隻手插在褲袋裡,沉默地走進離校的人群中,他那雙天生凶悍的三白眼讓周圍的學生不由自主地與他保持著距離。
當伊蒙的視線掃過樓道口時,恰好與衛蓮的目光對上。
伊蒙的腳步停頓了片刻,這次他沒有像往常那樣刻意避開視線或擺出冷臉,他目光在衛蓮臉上停留了須臾,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隨即一言不發地走出宿舍樓大門。
衛蓮對室友這種微妙的態度變化沒有深究的興趣,他推開宿舍門,走進自己的房間,將食物放在桌上,開始進食。
聞到香味的賽拉爾從窗台跳上桌麵,湊近牛奶杯子嗅了嗅,興意闌珊地甩甩尾巴,最終隻是蜷縮在桌角閉目養神。
吃完最後一口飯,衛蓮想起自己答應艾瑪周末有空就去後廚幫忙的邀約,起身撈起睡眼惺忪的白貓揣進懷裡,轉身離開宿舍。
他一路走出學院大門,穿過幾條熟悉的街道,田園之家帶著煙火氣的招牌便映入眼簾。
衛蓮推開店門,一股食物的暖香撲鼻而來。
“威廉,你回來啦!”利安充滿活力的招呼聲立刻響起。
他已經先一步從戰鬥學院回來了,此時正站在櫃台邊,他身上穿著戰鬥學院新發的束腿訓練服,襯得他的身板比開學時更挺拔了些許。
看到衛蓮,他眼睛裡的光更亮了,幾步就躥到衛蓮跟前。
“怎麼樣怎麼樣?第一周感覺如何?皇家學院是不是特氣派?魔法課好玩嗎?有沒有遇到什麼有趣的事?我跟你說,我們戰鬥學院這周……”
他眉飛色舞,語速飛快,連珠炮似的拋出一大堆問題,根本不需要衛蓮回答,自己就能把話題續上。
衛蓮隻是安靜地看著他,偶爾點下頭表示在聽。
“哦,對了!”利安像是突然想起了最重要的事情,猛一拍腦門,“學園祭!威廉,學園祭啊!關於鬥技場環節我都打聽清楚了,報名下周就開始了,聽說表現好的隊伍學分獎勵很豐厚,還有機會拿獎學金。”
隨即他又垮下臉,露出幾分沮喪的表情,“可惜啊,一年級新生想組個像樣的隊太難了,我去問了好多人,一聽要上鬥技場,個個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都怕對上高年級的學長學姐,覺得上去就是純挨揍,給人送分的。”
他一邊唉聲歎氣,一邊用充滿希冀的眼神瞟著衛蓮。
“組隊吧。”衛蓮直接打斷了利安的抱怨。
利安猛地刹住話頭,嘴巴微張,愣愣地看著衛蓮,壓根沒料到衛蓮會這麼爽快。
“我說,組隊。”衛蓮平靜地重複了一遍,目光落定在利安神情呆滯的臉上,“我和你,鬥技場。”
利安很快就回過神來,激動得原地蹦噠:“真的?威廉你太好了!穩了穩了,這下絕對穩了!”他欣喜如狂,腦海中閃過衛蓮神出鬼沒的身手和氣勢淩人的壓迫感。
雖然他不知道衛蓮的魔法水平到底如何,但從那天晚上的對練情況來看,衛蓮展現出的戰鬥水平根本不是尋常學生能擁有的。
在利安心裡,衛蓮就是己方陣營的終極外掛,有這樣一位隊友坐鎮,哪怕其他成員弱一點,也絕對有拚一把的底氣!
可狂喜過後,還有一個最大的難題懸而未決,利安撓了撓頭,“可鬥技場要五個人啊,上哪兒再找三個不怕死……哦不,願意一起去挑戰高年級的同學啊?”
他愁眉苦臉地看著衛蓮,“你在皇家學院認識的人多嗎?有沒有可能……再拉三個入夥?湊個數也行啊!”
衛蓮沉默了。
開學一周,除了播音腔滿分並被老師指定為學習小組組長的室友伊蒙,以及一言不合就開打的赫雅,其他同學在衛蓮眼中與教室裡的桌椅並無本質區彆。
至於赫雅和伊蒙會不會同意……衛蓮沒有任何把握,而且就算他倆都同意,也還差一個人。
鬥技場關乎積分和金錢,而這兩樣東西在衛蓮心裡的優先級彆很高。
“我試試。”衛蓮抬起頭,迎上利安的目光,鄭重地點頭應下。
利安臉上愁雲儘退,爽朗一笑,用力拍了拍衛蓮的肩膀:“太好了,那就指望你了!我這邊也會繼續在戰鬥學院物色,雙管齊下!”
“開飯啦,兩個小夥子,彆光顧著說話!”艾瑪端著熱氣騰騰的燉菜從廚房出來,臉上帶著溫暖的笑意,招呼著他們。
……
夜色如墨,月光似水。
獵人公會帝都辦事處大樓的頂層,阿梅麗的辦公室裡還亮著燈。
她正伏在桌案前審閱著一疊厚厚的卷宗,煉金台燈柔和的光線勾勒出她精致的側臉輪廓,紅棕色長卷發隨意地披散在肩頭。
辦公室通往小陽台的玻璃門無聲地滑開一道縫隙,夜風悄然灌入,吹動了桌角的文件,然而,阿梅麗毫無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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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那片陰影深處,空氣如水波般漾開一圈漣漪,一道人影從黑暗中剝離出來,悄無聲息地走進室內。
沒有腳步聲,沒有衣袂摩擦聲,甚至沒有一絲多餘的氣流擾動。
來人正是澤蘭。
他穿著便於潛行的修身勁裝,高束的長發在夜色中泛著冷冽的幽藍色微光,月光從窗戶斜射進來,恰好照亮了他衣擺下緣幾點尚未完全乾涸的血漬,他整個人散發著一種剛從血腥任務中歸來的尚未完全收斂的肅殺之氣。
他靜靜地立在距離阿梅麗幾步遠的地方,直到阿梅麗看完一頁文件,伸手去拿下一份時,他才用那帶著深海寒意的清冷嗓音開口:“最近的匿名懸賞令,目標指向都是新生教會。”
阿梅麗的動作頓住了,但她沒有立刻抬頭,隻是脊背突然繃得更直了些,幾秒鐘後她才緩慢地抬起眼,深深注視著陰影中的澤蘭,眼神裡帶著揮之不去的憂慮。
澤蘭向前走了幾步,雙手撐著桌麵,俯下身冷冷地看向阿梅麗,“為什麼?”
阿梅麗沒有立刻回答,她放下羽毛筆,拉開書桌最下方的抽屜,從裡麵取出一份封皮上沒有任何標識的文件。
她沒有遞給澤蘭,隻是將其輕輕推到了桌麵的中央,示意他自己拿去看。
澤蘭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停頓了片刻,隨後伸手拿起,他翻開第一頁,目光快速掃過上麵的內容。
隻看了幾行,他捏著紙張的手指就驟然收緊。
文件記錄了新生教會近年來在多個秘密據點進行的人體實驗,實驗對象除了人類之外,還有他們通過各種手段擄掠來的非人種族,海妖、精靈、獸人等等。
更加觸目驚心的是,這些實驗內容竟然涉及到暗物質耐受性研究、血脈融合、肢體改造,還附有模糊但足以辨認的受害者特征:半透明的魚鱗、尖長的耳朵、異化的獸爪……
“你要找的人,或許與這份文件的內容有關,”阿梅麗憂心忡忡地看著澤蘭在頃刻間變得極其蒼白的臉色,歎了口氣,“你知道,獵人公會向來是拿錢辦事,不問緣由。”
澤蘭突然抬起頭,深紫色的右瞳一瞬不瞬地盯著阿梅麗,眼神裡翻湧著刻骨的痛苦,以及被強行壓製的足以焚毀一切的暴戾。
阿梅麗迎著他的目光,臉上的憂慮更深了,“之前我把所有涉及新生教會的匿名懸賞令都優先轉給你也是因為綜合各方麵線索,我高度懷疑你要找的人與他們有關,但是澤蘭……”
她深吸一口氣,語氣變得無比沉重,“隨著掌握的線索越多,我越發意識到,我們麵對的是一頭盤踞在黑暗中的龐然巨物,它根係複雜,滲透極廣,背後牽扯的利益網盤根錯節,甚至可能直達某些王國的權力中心。”
說到這裡,她的語氣帶上了近乎懇求的意味,“僅憑個人的力量,哪怕是你這樣的s級賞金獵人,想要撼動它,甚至隻是從中撈出一個人……太難了,這無異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