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斯頓，一處綠樹成蔭的安靜社區。
姚銘剛剛結束了上午例行的康複性訓練，汗水浸透的訓練服還搭在椅背上，散發著熱氣。他回到了家中，這個夏天對他來說，感覺格外漫長。
火箭隊在季後賽中再一次折戟沉沙，那種功敗垂成的失落感，讓他身心俱疲。而過去幾周，那場關於他的、鋪天蓋地的交易流言，更是如同風暴一般，將他原本平靜的訓練和生活徹底打亂。
他隨手關掉了客廳裡正在播放的電視。屏幕上，幾位著名的體育評論員正唾沫橫飛地分析著他加盟達拉斯小牛隊的可能性，討論著蘇姚組合的威力，以及這筆交易對聯盟格局的深遠影響。
他的手機也早就被設置成了靜音模式，因為來自各路媒體、朋友、甚至是一些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的電話和短信，已經多到讓他無法正常生活。
他不是不知道外麵發生了什麼。事實上，作為風暴的中心，他知道的遠比外界媒體報道的要多得多，也更真實。
他的經紀人，阿姆·特勒姆，幾乎每天都會和他進行一次越洋長途電話，向他通報談判的最新進展。
從最初庫班那份堪稱瘋狂的報價，到莫雷用數據模型構建的強硬壁壘，再到雙方你來我往的媒體輿論戰，以及最後那場艱難的拉鋸和達拉斯做出的最終讓步，他都一清二楚。
要說內心沒有一絲波瀾，那絕對是假的。
他對休斯頓這座城市，對火箭這支球隊，有著如同家一般的深厚感情。這裡是他登陸美職籃的第一站，是他夢想開始的地方。
他永遠記得自己初到休斯頓時的青澀與忐忑，是這座城市用最大的熱情接納了他，是這支球隊將他從一個潛力無限的大男孩，一步步培養成了聯盟頂級的全明星中鋒。
這裡的球迷給了他英雄般的待遇和尊重，他早已把豐田中心當成了自己的第二個家。離開休斯頓，這個念頭在過去幾年裡，他從未真正地去想過。
可是，冠軍呢？
這個詞，像一根細小卻無比鋒利的針，時時刻刻都在刺痛著他的心頭。他已經二十七歲了，對於一個中鋒球員來說，這正是身體與技術的黃金巔峰期。
但他卻隻能一年又一年地看著自己的球隊在季後賽的泥潭中苦苦掙紮。他和特雷西·麥克格雷迪的組合，理論上威力無窮，卻總是被無情的傷病所困擾，像兩顆無法同步運轉的強大引擎，始終無法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威力。
他渴望勝利，他做夢都渴望觸摸到那座代表著聯盟最高榮譽的金色奧布萊恩杯，那是每一個踏上這片賽場的職業球員的終極夢想。
而達拉斯小牛隊提供的，正是這樣一個看起來觸手可及的，通往夢想巔峰的捷徑。
蘇哲，那個和他同根同源，說著同樣語言，卻在聯盟中掀起了一場無與倫比的青春風暴的年輕人。
上個賽季，他幾乎看過了小牛隊所有的比賽錄像。蘇哲那神出鬼沒、匪夷所思的傳球，那在關鍵時刻冷靜到可怕的大心臟，讓他不止一次地在電視機前拍案叫絕。
他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自己和蘇哲成為隊友，那將會是怎樣一種酣暢淋漓的享受。蘇哲的傳球，能讓他在最舒服的位置、最舒服的節奏下接到球。
他可以儘情地施展自己全部的進攻才華，而不用再像過去那樣，每一次接球都要經曆一番艱苦的肉搏和卡位。
還有德克·諾維茨基，那個同樣偉大的、受人尊敬的國際球員。一個能在內線翻江倒海、統治禁區，一個能在外線精準製導、如巡航導彈般精確。
再加上蘇哲這位擁有頂級視野和創造力的指揮官穿針引線……這個組合的威力，光是在腦海中進行推演，就足以讓人熱血沸騰。
就在他陷入沉思之際，門鈴聲突然響了。
姚銘起身去開門，心中已有了預感。打開門，站在門口的，正是火箭隊的總經理達雷爾·莫雷和球隊老板萊斯利·亞曆山大。他們的表情嚴肅而鄭重。
姚銘並不感到意外，他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
“姚，不請我們進去坐坐嗎？”亞曆山大臉上努力擠出一絲溫和的笑容，但眼神中的複雜情緒卻難以掩飾。
客廳裡，氣氛有些微妙的凝重。三人落座後，莫雷將一份文件夾輕輕地放在了茶幾上，那裡麵裝著的，正是達拉斯小牛隊那份詳儘的、最終的報價清單。
“姚，我們今天來，是想當麵征求你的意見。”老板亞曆山大率先開口，他的語氣非常誠懇，充滿了對姚銘的尊重，“你知道，從我們的本心出發，我們從未想過要交易你。你是我們球隊的基石，是這座城市的驕傲和象征。但是，達拉斯人……他們給出的這份報價，確實……確實讓我們不得不從球隊更長遠的未來角度，去認真地進行考慮。”
莫雷接著說道，他的聲音依舊平穩，但少了幾分在電話中與尼爾森溝通時的冰冷：“姚，從純粹的數據模型的角度來看，這筆交易能讓火箭隊在未來幾年保持健康和競爭力，我們能得到兩位全明星級彆的即戰力，和大量的未來資產來用於重建。但是，模型是冰冷的，數據也是冰冷的，我們更尊重你的感受和意願。這支球隊，在某種意義上，也是你的球隊。所以，最終的決定權，在你自己的手裡。如果你說不，我現在就可以給達拉斯打電話，告訴他們，這筆交易正式取消，一切到此為止。”
姚銘靜靜地看著眼前的這兩位球隊管理者，他能感覺到，他們此刻說的是真心話。交易一個像他這樣級彆的球員，尤其是在他沒有主動提出交易申請的情況下，如果沒有得到他本人的首肯，將會帶來災難性的公關後果和更衣室動蕩。
他的目光緩緩落在那份攤開的報價單上，德文·哈裡斯、約什·霍華德、三個無保護的首輪選秀權，外加一個次輪簽和三百萬美元現金……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些籌碼的分量。
想當初，火箭隊為了在選秀大會上得到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而現在，為了他的離開，達拉斯小牛隊也付出了同樣巨大的、甚至是更驚人的代價。
他的腦海中，一幕幕畫麵閃過。浮現出蘇哲在去年總決賽失利後，眼中那不甘的火焰。浮現出諾維茨基捧著常規賽最有價值球員獎杯，臉上卻寫滿落寞和遺憾的表情。
也浮現出自己一次又一次在季後賽失利後，拖著疲憊的身軀，獨自一人走回更衣室的那個孤單的背影。
失敗的滋味，他真的已經嘗夠了。
他緩緩地抬起頭，深吸了一口氣，胸中翻騰的情緒在這一刻終於塵埃落定。他做出了他整個職業生涯中，最艱難，也是最重要的一個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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