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聲音,斬釘截鐵。
“我董卓,在此以酒立誓——”
“此生,絕不傷你性命,亦不辱你名節!”
伏在案上的皇甫嵩,似乎聽到了這番話。
他在徹底醉倒之前,從喉嚨裡擠出了一句夢囈般的喃喃:
“相國……竟也,有幾分人心麼……”
……
從十裡亭歸來,董卓身上還帶著幾分酒氣與感慨。
與皇甫嵩那一番推心置腹,讓他對這個時代的複雜性有了更深的體會。
然而,現實的麻煩,從不給人喘息之機。
他剛回到相國府,李儒便迎了上來,神色凝重。
“主公,出事了。”
“何事?”董卓坐下,端起侍女奉上的熱茶,揉了揉太陽穴。
“河南尹賈文和上報,有百姓檢舉,呂布麾下的並州軍士,當街劫掠糧鋪。”
董卓的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當初入京,他力排眾議,頒下“購糧令”。
嚴禁麾下任何兵馬劫掠百姓,為的就是收攏洛陽民心。
這是他穩定統治的根基,絕不容動搖。
李儒繼續說道:
“儒已查明,此事背後頗為複雜。”
“我軍收編何進、丁原舊部後,兵馬擴充過快,後勤調度本就混亂。”
“加之近日外派數支大軍,糧草消耗巨大。”
“更重要的是,城中那些世家大族,正在暗中聯手,囤積居奇,致使糧價高居不下。”
“軍中糧秣短缺,新附軍紀律又素來鬆散,底層士卒餓了肚子,便鋌而走險。”
董卓聽完,冷笑一聲。
“好啊,真是環環相扣。”
“餓了肚子,就可以向百姓動刀子?”
“這不是兵亂,這是在掘我董卓的根!”
他站起身,在大堂內踱步,身上那份酒後的感性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梟雄的決斷與冷酷。
“傳我將令!”
“命呂布,親自將那幾個涉事的兵卒綁了,遊街示眾!”
“午時三刻,就在城門外,當眾斬首!”
“再傳告全軍:並州軍亦須遵守本相軍令!”
“但有劫掠百姓者,一如此例,殺無赦!”
命令下達得斬釘截鐵,不帶一絲猶豫。
李儒躬身領命,卻並未立刻離去。
他知道,主公的考量絕不止於此。
果然,董卓轉過身來,看著他,眼神深邃。
“文優,光殺人,還不夠。”
李儒心領神會:“主公的意思是……安撫奉先?”
“奉先是頭猛虎,喂不飽,是會噬主的。”董卓的聲音變得低沉,
“他剛得了高官厚爵,正是誌得意滿的時候,我這道命令,無異於當眾打他的臉。”
“他現在不敢反抗,隻會棄卒保帥,但心裡必然會埋下刺。”
“這根棍子打下去了,棗子也得立刻喂到他嘴裡。”
董卓走到李儒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親自去一趟糧倉。”
“從今日起,所有新到的糧草,優先供給並州軍。”
“我西涼軍的老弟兄們,先勒緊褲腰帶吃幾日陳米。”
李儒眼中精光一閃,瞬間明白了董卓的深意,不由得心生敬服。
先以雷霆手段嚴明軍紀,震懾所有新附之軍。
同時向洛陽百姓與暗中窺伺的世家表明自己的鐵腕決心。
再以超格的厚待安撫呂布。
讓他明白,相國並非偏袒西涼嫡係,而是真正的一視同仁,賞罰分明。
這一棍,一棗,打得狠,給得也甜。
“主公高明!”李儒由衷地讚道,
“如此一來,呂布不但不會心生怨懟,反而會對主公死心塌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