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腳步聲,他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但卻沒有立刻回頭。
何立停下腳步,將何小柔完全護在身後,謹慎地開口:“煙槍前輩?”
那人緩緩轉過身。
正是老煙槍。但他的樣子比在安全局時更加憔悴,眼窩深陷,嘴唇乾裂,仿佛精力透支過度。
唯有那雙眼睛,依舊閃爍著看透世事的精明和疲憊。
他的目光掠過何立,在他肩頭的傷口停頓半秒,最後,落在了何立身後,隻露出半張臉、緊緊抓著哥哥衣角的何小柔身上。
那一刻,何立清晰地看到,老煙槍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
臉上那慣有的、玩世不恭的淡漠表情瞬間凍結,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震驚和……難以置信的恐懼?!
他甚至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後的工作台,發出哐當一聲響,手中的精密工具掉落在金屬地麵上,聲音在寂靜的地下室裡格外刺耳。
他死死盯著何小柔,嘴唇哆嗦著,像是看到了什麼絕對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東西,聲音乾澀得如同砂紙摩擦:
“金老鬼那個老混蛋……他媽的……”
“他讓你把她……也帶來了?!”
“他瘋了?!還是想拉著所有人一起死?!!”
老煙槍的反應像一盆冰水,兜頭澆滅了何立心中剛升起的一絲希望。
那不僅僅是驚訝,是純粹的恐懼,甚至帶著絕望的憤怒!
“煙槍前輩,你……”何立下意識地將何小柔完全擋在身後,心臟狂跳,既困惑於對方的反應,又升起更強的警惕。
為什麼每個人都對看似無害的小柔表現出這種極端的恐懼?金老鬼是,老煙槍更是!
何小柔被老煙槍那近乎猙獰的表情和尖銳的語氣嚇得渾身一顫,死死抱住何立的胳膊,把臉埋在他背後,小聲啜泣起來:“哥……我怕……我們走吧……”
老煙槍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失態,他猛地喘了幾口粗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不再去看何小柔,但那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手指暴露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彎腰撿起掉落的工具,動作有些僵硬。
“金老鬼……他媽的真會給我找麻煩……”他低聲咒罵著,聲音沙啞,像是在壓抑著巨大的恐懼,“他隻說讓你來躲躲,沒說要帶上……帶上這麼一個‘大麻煩’!”
他甚至不敢再用“她”來指代何小柔。
“小柔不是我妹妹嗎?她到底有什麼問題?!”何立忍不住低吼出來,這種被身邊人視為洪水猛獸的感覺讓他幾乎崩潰,“你們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煙鷹猛地轉過頭,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何立,裡麵充滿了複雜難言的情緒,恐懼、憐憫、還有一絲瘋狂的探究。
“妹妹?嗬……”他發出一聲短促而苦澀的冷笑,“小子,你到現在還認為,她隻是個普通的、需要你保護的妹妹?”
他話沒說完,卻猛地停住,像是觸及了什麼禁忌,臉色更加難看。
他煩躁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走到工作台前,拿起那個結構複雜的金屬圓盤,手指在上麵快速撥弄了幾下。
嗡……
一股更明顯的規則波動彌漫開來,如同水波般掃過整個地下室。
何立感到一絲輕微的眩暈,仿佛周圍的物理規則被極其細微地扭曲了一下。
掛在頭頂的白熾燈劇烈地閃爍了幾下,穩定下來後,光線似乎變得更加黯淡、更加凝滯。
“媽的……果然更強烈了……”老煙槍看著圓盤上幾個瘋狂跳動的指針,額頭滲出了冷汗,“隻要‘它’在這裡,我的‘欺詐屏蔽’就在持續承受巨大壓力!長老會的獵犬找不到這裡,不代表彆的‘東西’感覺不到!”
他猛地看向何立,語氣急迫而嚴厲:“聽著,小子!我不管金老鬼那混蛋跟你說了什麼,也不管你怎麼想!現在,立刻,給你兩個選擇!”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向通往地麵的樓梯:“第一,帶著‘它’馬上離開!離開鏽鐵街,離開魔都,越遠越好!找個沒人的角落躲起來,祈禱在你被找到之前,能多活幾天!”
緊接著,他伸出第二根手指,指向地下室更深處,似乎是一個老舊大型工業冰櫃的東西,那冰櫃接滿了粗細不一的管線,發出低沉的嗡鳴。
“第二!”老煙槍的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瘋狂,“如果你非要留下,就把‘它’放進那個‘靜滯力場生成器’裡!
那是我模仿時間守望者的星淵監獄技術造的破爛玩意兒,能最大程度隔絕‘它’對外界規則的乾擾和……吸引!這是唯一能暫時保命,也保住我這裡不被某些鬼東西盯上的辦法!”
靜滯力場?隔絕?吸引?
老煙槍的每一個字都像錘子砸在何立心上。他低頭看向緊緊抓著自己、眼淚汪汪的何小柔。
她是那麼真實,那麼脆弱,那麼依賴他。他怎麼能把她關進那個看起來冰冷得像棺材一樣的櫃子裡?
“不……我不能……”何立的聲音乾澀,“小柔她……她會害怕……”
“害怕?!”老煙槍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激動地揮舞著手臂,“等她把‘沉眠者’的分身或者更離譜的玩意兒引過來的時候,我們連害怕的機會都沒有!
你以為黑骨那種貨色就是最可怕的?天真!‘它’就像黑暗中的燈塔,對那些依靠規則存在或扭曲規則而生的‘東西’來說,是根本無法抗拒的誘惑!你現在看到的平靜,隻是因為之前有更強大的力量在幫你遮掩!但現在那力量似乎……減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