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穿著沾滿油汙的皮質圍裙，臉上戴著一副多功能顯微眼鏡的男人，正背對著他們，小心翼翼地用一套精密工具，在一個充滿綠色培養液的玻璃缸裡操作著什麼。
缸裡漂浮著一塊微微搏動的、布滿神經束和金屬接口的奇異肉塊。
聽到腳步聲，男人頭也沒回，不耐煩地吼道：“滾出去！今天不接單！沒看老子正忙著重構‘夜光蕨’的神經突觸嗎？搞砸了你賠得起？！”
他的聲音粗啞，帶著長期不與人打交道的暴躁。
何立停下腳步，將糖妹給的那個已經失效的金屬薄片扔了過去。
薄片撞在男人旁邊的工具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男人動作一頓，極其不爽地放下工具，抓起薄片瞥了一眼，又透過顯微眼鏡上下打量了一下狼狽不堪的何立和他背上熟睡的小柔。
“嘖，‘花圃’的垃圾信號器。”他嫌棄地把薄片扔進旁邊的廢料桶，“又是哪個不長眼的惹了麻煩被扔到我這兒來擦屁股？糖妹那死丫頭呢？就知道給老子找事！”
他嘴上罵罵咧咧，但還是走了過來。他的目光首先落在何小柔身上，顯微眼鏡後的眼睛微微眯起：“嗯？這能量波動……純淨得有點過分了啊？‘聖潔之源’？稀罕貨……”
然後他的目光才落到何立身上，這一看，他猛地“咦”了一聲，一把將顯微眼鏡推到額頭上，露出那雙布滿血絲卻銳利無比的眼睛。
“操！你小子是個什麼玩意兒？！”他像是發現了什麼極其罕見的標本，猛地湊近何立，幾乎貼到他臉上，用力嗅了嗅，甚至伸出手指想去觸碰何立皮膚下那些尚未完全消退的混沌能量紋路。
“混沌原始能量？‘無’之力基底？還他媽混雜著一絲……‘虛無回響’？！你掉進化糞池裡又撈出來了？！這都沒死？！”
園丁的語氣充滿了難以置信的研究狂熱，“快！躺到那邊手術台上去！讓老子抽點血！切片樣本更好！”
何立被他看得毛骨悚然，後退半步，警惕地看著他：“糖妹說你能幫忙。”
“幫忙？當然幫忙！”園丁搓著手，眼神火熱，“幫你把你身上這些亂七八糟又美妙無比的能量梳理清楚，順便讓我收集點寶貴數據！等價交換，公平合理！”
他指著旁邊一張沾著不明汙漬、閃著金屬寒光的手術台。
何立嘴角抽搐了一下，開始懷疑糖妹是不是故意坑他。
似乎看出何立的疑慮，園丁撇撇嘴，稍微收斂了一點狂熱，但依舊不耐煩：“放心，死不了！老子是‘花海’最好的生物工程師和能量架構師之一，雖然主要興趣是改造有趣的花花草草和小動物……但你這種‘人形自走矛盾混合體’也挺有意思。”
他走到一個控製台前，敲打了幾下，調出何立的全身掃描影像。
那影像一片混亂，各種顏色的能量亂竄，看得園丁又是皺眉又是興奮。
“麻煩，真麻煩……原始能量像野狗一樣在你經脈裡亂竄，‘無’之力倒是本質夠高，但太弱，像個小媳婦被欺負……嗯？等等……”他忽然放大影像的某個區域，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這……這是什麼？”
他指著何立能量核心深處，一絲極其隱晦、幾乎與“無”之力融為一體、卻散發著截然不同氣息的暗影，“這東西……不是你的吧？”
何立心中一凜：“什麼東西？”
“一種……標記？還是某種共生體的雛形？或者……”園丁的臉色越來越嚴肅，甚至帶上了一絲警惕，“小子，你最近接觸過什麼特彆‘古老’或者‘禁忌’的東西？特彆是……和‘虛無’、‘吞噬’、‘規則底層’有關的東西？”
何立猛地想起那個能源井，想起吞噬的原始能量，還有……金老鬼那塊抹殺了一切後又沉寂下去的鐵片！
難道……
他還沒來得及回答，整個地下工坊突然響起尖銳的警報！
“媽的！又怎麼了？！”園丁暴躁地一拍控製台。
牆上的監控屏幕亮起，隻見荒原上，數個方向同時揚起了煙塵！數支裝備精良的車隊正在高速逼近！
他們的塗裝各不相同。
有安全局的製式裝甲車，有影蛇的黑色突擊車，甚至還有九頭蛇商會的巡邏艇低空掠來！
“操！安全局、影蛇、地頭蛇……你小子是刨了他們祖墳嗎？怎麼全來了？！”園丁驚了，“老子的基地位置怎麼暴露的？！”
何立的心也沉到了穀底。他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這麼快？！難道……
園丁猛地看向剛才被何立扔掉的那個信號器殘骸，又看了看何立身上那躁動的能量波動，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媽的！是能量追蹤！你小子的能量太獨特了！像個黑夜裡的探照燈！糖妹那白癡給你的信號器恐怕隻是個幌子，她真正的任務怕是把你這個‘魚餌’送到我這‘安全屋’，然後把追殺你的人一鍋引過來！鳶尾那混蛋到底想乾什麼？！”
仿佛是為了印證他的話，外部通訊器被強行接通，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
“裡麵的人聽著！我們是自由城邦聯合執法隊！立刻交出通緝犯何立及其同黨！否則我們將采取強製措施，包括但不限於鑽地炸彈和能量湮滅彈！”
園丁的臉色瞬間鐵青。
而何立，則感到一股冰冷的怒火從心底升起。
魚餌？安全屋？一鍋端？
花海……鳶尾……這就是你們所謂的“自己人”？
“操！操！操！”園丁的怒罵聲在充斥著警報的地下工坊裡回蕩，他一把扯下顯微眼鏡摔在控製台上，眼睛赤紅地瞪著監控屏幕上那些越來越近的光點，“鳶尾你個老王八蛋！算計到老子頭上了！把老子這當屠宰場嗎？！”
何立站在原地，冰冷的怒火灼燒著五臟六腑，反而壓下了體內能量的躁動。他看著暴跳如雷的園丁，聲音異常平靜：“所以，我真是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