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學校的趣事。
吃完飯,他們回學校取了身份證,沒有片刻耽擱,直奔機場。
直到身體陷進公務艙寬大柔軟的座椅裡。
聽著機艙內輕柔的廣播聲,陸川才終於有了一絲不真實感。
他真的要回蘇城了。
那個他逃離的地方。
飛機緩緩滑行,最終呼嘯著刺入雲層。
窗外的城市變得越來越小,最終化為一片模糊的光點。
陸川的心,也跟著一點點沉了下去。
其實,經過時間的衝刷,他對蘇城的抵觸已經淡了很多。
可一想到要踏上那片土地,心臟還是會傳來密密麻麻的、熟悉的鈍痛。
那裡埋葬著最愛他的爸爸。
也埋葬著他整個灰暗的少年時代。
無數記憶碎片不受控製地湧入腦海。
陸川的呼吸變得有些急促,他猛地閉上眼,試圖將那些畫麵驅逐出去。
根本睡不著。
他轉過頭,安靜地看著鄰座的白薇薇。
她大概是累了,一上飛機就戴上了眼罩和耳機。
縮在毛毯裡睡得正香。長長的睫毛在眼罩邊緣露出來,隨著平穩的呼吸輕輕顫動。
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睡顏,陸川紛亂的心緒奇跡般地平複了一些。
這個從小就跟在他身後,甩都甩不掉的麻煩精,似乎總有種神奇的魔力。
隻要她在身邊,無論多糟糕的境地,好像……都還能撐得下去。
一個半小時的航程轉瞬即逝。
飛機降落時的輕微顛簸,將陸川從沉思中喚醒。
他摘掉白薇薇的耳機,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膀。
“薇薇,到了。”
白薇薇迷迷糊糊地摘下眼罩,揉了揉眼睛,還有些沒睡醒的呆萌。
但當她的視線聚焦在陸川臉上時,那點睡意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看見了。
看見了陸川眼底深處,那片化不開的濃霧。
儘管他極力用平靜的表情掩飾,但那種從骨子裡透出來的低沉和哀傷。
還是被她精準地捕捉到了。
就像小時候,他每次被父親責罵,都會躲起來,裝作什麼事都沒有。
可她總能一眼看穿他所有的逞強。
白薇薇心中猛地一痛。
所有想好的、用來活躍氣氛的俏皮話,此刻全都堵在了喉嚨裡。
她什麼也沒說。
在周圍旅客起身拿行李的嘈雜聲中。
她隻是默默地、堅定地伸出手,拉住了陸川冰涼的手。
她的手很暖,很軟。
那份溫度,順著兩人交握的指縫,一點點傳遞過來。
像一股微弱卻執拗的暖流,試圖融化他心底的堅冰。
陸川的身體僵了一下。
他垂下眼,看著那隻緊緊牽著自己的手,沒有掙開。
飛機穩穩靠在廊橋。
兩人隨著人流走出機艙,踏上蘇城機場的土地。
陸川的腳步愈發沉重。
白薇薇感受到了他情緒的下墜。
她握著他的手又緊了緊,開始不停地在他耳邊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