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發出一聲輕微的轟鳴,車身平穩地滑入車流。
白薇薇突然高高舉起他們緊緊牽著的手,像個打了勝仗的小將軍。
對著前排的空氣大聲宣布:
“回家!”
聲音清脆,擲地有聲,在這密閉的空間裡回蕩。
陸川渾身一震。
他轉過頭,看著身邊的女孩。她的側臉在光影裡顯得格外柔和。
長長的睫毛忽閃著,嘴角還帶著一絲得意的笑。
好像剛才做了一件多麼了不起的大事。
就是這個樣子的。
從小到大,一直都是這個樣子。
他被彆的孩子欺負,她會抄起板磚衝在最前麵,不管打不打得過。
他考試沒考好,被父親罰站,她會偷偷從廚房拿了點心,翻牆進來塞給他。
然後陪他一起站著。
他每一次失意,每一次狼狽,每一次覺得全世界都拋棄了他的時候
這個麻煩精總會以一種匪夷所思的方式出現
用她那看似胡鬨、實則笨拙的溫柔,把他從泥潭裡一點點拖出來。
他怎麼會看不出來。
從下飛機開始,她說的每一個笑話,她臉上每一寸誇張的表情。
她緊緊牽著自己不放的手,都不是沒心沒肺,而是在拚儘全力。
在用她的光,驅散他心裡的霧。
她在用她的一切,救贖一個……已經一無所有的他。
陸川的視線有些模糊了。
回家?
是啊,回家。
他的家已經沒有了。那個曾經富麗堂皇、如今隻剩下冰冷和破碎回憶的地方。
再也回不去了。
可是,沒關係。
他看著身邊的白薇薇,看著他們交握的手。
隻要她還在,隻要這雙手還牽著。
她的家……就是他的家。
一股從未有過的暖流,從兩人手掌相貼的地方,洶湧地衝進他的四肢百骸。
最後彙入他那顆早已千瘡百孔、幾近停擺的心臟。
沉重到無法呼吸的胸口,奇跡般地,鬆快了些許。
他唇瓣微動,那兩個字輕得幾乎聽不見,卻又無比清晰。
“好。”
他頓了頓,像是要用儘全身的力氣,鄭重地。
“回家。”
熟悉的社區林蔭道,熟悉的歐式彆墅群。
車門打開,白薇薇第一個跳了下去,身上洋溢著幾乎要滿溢出來的歡快氣息。
她繞過車頭,拉開陸川這側的車門,不由分說地將他往外拽。
“下車啦,發什麼呆!”
陸川的身體被動地跟著她的力道挪動。
視線卻不受控製地,朝旁邊那棟彆墅瞥了一眼。
隻一眼。
一模一樣的建築風格,一模一樣的花園布局。
陸川的目光隻停留了不到半秒,就猛地收了回來,快得像被灼傷。
他垂下眼,盯著自己被白薇薇拉著的手。
“我回來啦——!”
還沒進屋,白薇薇那清亮又帶著點炫耀意味的嗓音。
已經迫不及待地衝了進去,宣告自己的回歸。
玄關處應聲走出來一個身影。
那是一位麵目和藹的老婦人,穿著乾淨的圍裙,臉上笑開了花。
“哎喲,我的大小姐,你可算回來啦!”
“張姨!”
白薇薇甜甜地喊了一聲,鬆開了陸川的手。
那股溫暖的觸感驟然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