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2023年6月17日過後,大概有一周,路知行都沒再出現過。
看樣子,這次路知行還是挺有骨氣的,不像六年前那次,說了分手,沒過五天就又跑回來了。
因為端午節,沈意菲按例給實驗室的學生放了假,又恰好趕上有個培養基需要定點純化,所以薛宴辭放假第一天,就在實驗室熬到淩晨兩點多才回家。
電梯隻開了一條縫,薛宴辭就看到路知行正盤腿坐在門口瓷磚地上,捧著電腦,戴著耳機在編曲。
“回來了!”
薛宴辭沒答話,抬起沉重的胳膊,將右手大拇指覆在指紋鎖上。哢噠一聲,門鎖開了。隨後又握緊手掌,用食指的指關節在指紋鎖上來回蹭幾次。
這十數年,她一向過得謹慎。
“十一點的時候,看你還沒回家,給你發微信,沒有回,打電話,也沒有接。”
“比較晚了,所以過來看看……”
薛宴辭累極了,早就沒什麼力氣去聽路知行講話了。
至於他發的微信,打的電話,她更是沒看到。
自從路知行在無名樂隊粉絲群裡,說過百十遍不認識薛宴辭這個人後,她就將他所有聯係方式,全設置成免打擾模式了。
剛分開的那幾個月,剛到美國的那一年,薛宴辭總會夢到路知行,總會想起他。也因此去翻過微信,清一色的「對不起、我錯了、求你原諒我,好不好」,沒意思得很。
路知行太卑微了,太自我了,保護殼太硬了。他不明白愛人的意義;更不懂得家庭的意義;更不相信會有一個人,會為他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究其根本,他出身的自卑,他僅存的一點骨氣使得他認為自己配不上這些。
路知行自以為是的那些肮臟事,對薛宴辭而言,隻不過是下雨天沾在鞋底的一點黃泥罷了。或是扔掉,或是換雙鞋,都十分簡單。
可在路知行的世界裡,這些東西會塌天陷地,會萬劫不複。
路知行從沒在生意場上浸泡過,也沒在權貴場裡籌謀過,他的思想太薄弱了,手段也太稚嫩了。這樣的人,隻能是男朋友,沒有辦法成為薛宴辭的愛人,更沒辦法在她之後,將葉家撐下去。
但凡路知行能多說一句有關事情的真相,多說一句他自己的不易,多說一句他自己的苦衷,薛宴辭都會原諒他的,都會說服家裡人留下來的,都會從美國回來的。
更會一步一步教他做事,教他籌謀。
可他,說儘天下廢話,也沒說出一句有用的話。
路知行隨著自己進屋這事,薛宴辭確實沒想到。如果他真的想說些什麼,此刻,並不是什麼好時機。
薛宴辭沒有搭理他,此時的她隻想好好睡一覺,再過六小時,又要繼續去實驗室,繼續做實驗了。
至於路知行,他想在這就在這吧。
薛宴辭一直都很信任路知行,她知道,無論發生任何事,路知行都不會傷害她。這也是薛宴辭為什麼願意一次又一次給他機會,聽他解釋的原因。
“宴辭,吃飯了嗎?”路知行站在門廳口,唯唯諾諾地,不像話。
“沒有。”
路知行立在廚房門口,小心翼翼地,“煮麵吃,好不好?”
“隨便。”
路知行燒開水,想要打開冰箱,找上次燉好的牛肉時,才發覺薛宴辭早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路知行輕手輕腳打開臥室門,從衣帽間找出羊絨毯子給薛宴辭蓋好後,才發覺她真的好疲憊。遠不如一周前見麵時的模樣,那時她雖瘦,但氣色很好。此時的她,臉色蒼白,睫毛一抖一抖的,嘴唇上連點血色都沒有。
和六年前那個春節很像。
2016年2月6日,大年二十九,她抱著他說:路老師,我得回家過年,沒法兒陪著你了,你就住在我們家裡,等我回來。
2016年2月7日,大年三十,她打電話說:知行,新年快樂。
2016年2月8日,大年初一,她打電話說:知行,彆忘了給我準備新年禮物。
2016年2月9日,大年初二,她打電話說:知行,做好準備,再過幾年的年初二,你就該跟我回丈母娘家了。
2016年2月10日,大年初三,她打電話說:知行,家裡很多客人,很忙,忙完這幾天,我就回去。
2016年2月11日,大年初四,她打電話說:知行,今天還是很忙。
2016年2月12日,大年初五,談戀愛的第三十一天,薛宴辭趕了淩晨的航班從廈門回天津,陪路知行過了第一個新年。
路知行在天津濱海國際機場接到薛宴辭的那一刻,她和現在一樣,臉色蒼白,嘴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
回到家後,緩了三個小時,才好起來。兩人又開車到郊區放過煙花,回家煮了餃子吃過,這年才算過了。
“宴辭,我隻是想看看你,沒有彆的、其他的意思。”
薛宴辭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路知行離的好近好近。
此時若是發生些什麼,也不足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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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宴辭緩緩閉上眼,喉嚨沙啞,“想喝水。”
“我這就去拿。”
吃過飯後,路知行還是想要再談一談,因為他能離薛宴辭這麼近的機會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