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姐,先帶葉嘉念去洗澡吧。”
“你過來一下。”
路知行隨著薛宴辭上樓,進書房,他不知道她想做什麼,但也不做任何反抗。
書房這個地方,路知行是極不喜歡的。
這不是工作的地方,也不是讀書的地方,更不是談事的地方。
這個地方,就是一間審判所,就是一座監獄。
“坐。”
“說說你這些年都有什麼委屈。”
路知行答得很快,“我從沒覺得自己有過任何委屈。”
“我記得,剛認識你的時候,你一身傲氣,從不妥協,怎麼現在成了這樣?”
路知行不再講話,也不再回答薛宴辭的任何提問。
“那換個說法,說說你對我有什麼意見,有什麼要求,有什麼期盼。”
“宴辭,我不想聊這些。”路知行答一句。
這話同幾個小時前,路知行跪在地上求薛宴辭親吻他時一般,無奈、倔強、絕望。
這不是路知行第一次跪在薛宴辭麵前了,他卑微過,也低下過,但從沒像今天這樣,乞求中帶著卑微,卑微中又透著絕望。
“你想聊什麼?”薛宴辭昂著下巴笑了,任誰看了都特彆甜蜜。
薛宴辭的問題,路知行不知該如何回答。
他是有很多話要講,從兩年前就有很多話要講,這兩年裡的每一天都有很多話要講,可等到這一刻,反倒沒話可說了。
“你害怕我?”
“有一點兒。”
薛宴辭起身倒了一杯酒,轉身又問他,“喝嗎?”
“不用。”路知行拒絕了。
“彆怕,《婚姻法》會保護你的。”薛宴辭這話說的輕鬆,同他開玩笑一般。
路知行看著她輕鬆的神情,又想起她在車上問自己什麼時候的事時的神情,反複猜測著薛宴辭此時心裡在想什麼,猜測著她今天心情如何。
可什麼答案都推斷不出來。
薛宴辭喝儘杯裡的酒,也沒等到路知行說一句話。
“太晚了,回去睡吧。”
路知行抬頭看見一臉平靜的薛宴辭,試探著問她一句,“一起嗎?”
“還有些事。”她連頭都沒抬一下。
路知行低下頭,小聲問她,“宴辭,可以原諒我嗎?”
“你又沒做錯過什麼,要我怎麼原諒你?”薛宴辭仍在看德國作者貝特赫爾德·奧騰斯寫的《中國礦物及產地》。
從她三十歲生日那天收到這本書,已經來來回回看了兩年多。
薛宴辭常看的書有四本,一本安全駕駛、一本術後康複、一本體能訓練,最後一本就是她此時手裡的《中國礦物及產地》了。
路知行從認識薛宴辭起,就記得她睡覺前看安全駕駛;早餐時看術後康複和體能訓練;其他時間隻要有空就在看《中國礦物及產地》。
“宴辭,以後,我們都不要再吵架了。即使吵架,也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可以嗎?”路知行雙眼噙滿淚水,“你總是隻相信你看到的,可很多時候,事情並不是這個樣子。”
“好。”
“姑娘在一天天長大,抽出時間陪陪她,她很愛你。”
“行。”
“宴辭,照顧好自己,按時吃飯。”
“行。”
“宴辭,我想以後和你平等相處。”
“好。”
“宴辭,我們好好過,可以嗎?”
“行。”
……
無論路知行說什麼,薛宴辭都隻答一個字「好」或是「行」。
一小時後,路知行說完自己的所有訴求,才起身離開書房。
下一秒,薛宴辭立即起身將書房門反鎖了。原來,他還真覺得委屈了。他不僅覺得委屈,他還認為自己沒有與他平等相待。
薛宴辭自嘲地笑了笑,打開冰箱看過一番,又關上了。
淩晨兩點三十七分,路知行才發覺又被薛宴辭騙了,又上了她的當。
薛宴辭真的太會騙人了。
路知行跪在書房門外,哭著求了四十分鐘,門才從裡麵打開,迎接他的隻有一句話,“路知行,彆在這唱戲了,也彆在這發表什麼高談闊論,我忙得很。”
“你答應過我了,要平等相處。”
“你這是在和我講條件?”薛宴辭永遠都站在高處,永遠都是一副睥睨天下、睥睨眾生的神態。
“宴辭,你對我有什麼意見,有什麼要求,你說,我會改的,我都會改的。”
“路知行,我對你,沒有意見,更不會有要求。”薛宴辭彎腰說話的樣子和語調,如同在宣讀神諭。
“那我們的十三年,在你心裡算什麼?”路知行這句歇斯底裡的呐喊,將薛宴辭嚇回去了。
她不再彎腰嘲諷跪在麵前的人,轉而靠在門框上,點了煙,閉著眼睛思考很久,才得出一個答案。
“年少時的心動,重逢後的慶幸,結婚後的喜悅,至於現在,湊合過吧。”
薛宴辭一句「湊合過吧」,徹底讓路知行死心了。
這十三年,路知行自以為是了解她的,是明白她的。可直到這一刻,路知行才明白,自己從未真正的了解過薛宴辭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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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宴辭從在演唱會上給自己笑意,從慶功宴上帶著自己表演恩愛夫妻,從笑著問自己什麼時候開始的,再到帶自己來書房。就是為了一步步讓自己誤以為她放下了,原諒了,肯再次接受自己了。
薛宴辭精於算計,籌謀,這一點,自己是知道的。
可自己就這麼上當了。
路知行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跪在薛宴辭麵前了,也記不清這是她第幾次從自己身邊毫無任何感情的走過去了。
「湊合過吧」。
六點整,薛宴辭從客房出來下樓去了,她去健身房了,十三年了,她一天兒都沒落下。
她會在六點五十洗澡,七點準時坐在餐桌前開始看書,等到七點半陪葉嘉念吃早飯。
再有一個半小時,薛宴辭就要吃早飯了。
自己給她做了七年早飯,她喜歡吃什麼,適合吃什麼,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了。
爸爸薛藺禎說的沒錯,自己注定是一個給薛宴辭分憂的人。給她分了憂,再分一點不愉快,也是自己分內的事,能分到這點東西,也是自己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