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行接到媽媽葉承櫻電話的那一刻,距離他到辦公室才過去五分鐘,手裡正端著杯子準備倒水。
“知行,得麻煩你回家一趟,小辭睡著了一直喊著要你抱。”
薛宴辭已經出院一周了,但仍舊保持著住院時的作息,中午要睡覺。路知行趕到家的時候,薛宴辭還躺在沙發上睡午覺,看樣子是哭過了。
“媽,我回來了。”
“知行,你剛離開沒多久,小辭和我說了一會兒話就說困了,說想要躺在沙發上午睡,也就十分鐘,就哭著要你抱。”
路知行脫了外套,又洗過手,立即將薛宴辭抱進懷裡。
“上樓去睡吧。”
路知行捂著薛宴辭的耳朵,小聲說道,“沒事兒,媽,小辭想在沙發上睡,就在沙發上睡吧。”她又皺著眉頭朝他懷裡靠了又靠,才又沉沉的睡去。
“小辭這樣多久了?”葉承櫻說話聲特彆小,路知行側著耳朵才能聽清。
“十九歲的時候,就這樣了。”
葉承櫻聽到這話,默默起身離開了,對女兒,自己好像真的不是很了解。
好像自從薛宴辭去了天津,認識了路知行,所有的一切就都變了。那個每天放學回家,第一時間找爸爸媽媽的小姑娘變了,變成了時時刻刻都在喊路知行的小姑娘。
路知行一個從沒有感受過愛的人,卻把所有的愛都給了自己的女兒。葉承櫻想到周錦聞,又回頭看看坐在沙發上抱著自己女兒的路知行。
如果周錦聞還在,該是多麼好的一件事。
......
“你怎麼回來了?”薛宴辭原本惺忪的眼睛突然睜得老大,“工作都忙完了嗎?”
“媽媽說你睡著了要我抱,我就回來抱抱你。”
“好丟人……”
“在媽媽麵前有什麼好丟人的。”葉承櫻端來一盤去果皮去果核的桃子,依然是切成小塊,旁邊擺著銀質水果叉。
“宴辭,要不要陪我去公司?”路知行抖抖薛宴辭背後的衣服,她又出汗了,“等到五點,我們一起去接孩子放學。”
薛宴辭吃完將近一半的桃子後,才點點頭,上樓換衣服去了。
“知行,小辭是不是受過什麼傷害,睡覺才這麼不安穩?”
“媽媽,這件事怪我,對不起。”路知行決定向葉承櫻坦白自己所有的過錯,這些事困在他心裡已經很多年了。
“小辭剛到天津的時候,正趕上天氣不好,她也不想住在宿舍,後來她搬家那天,我們認識。她課多,氣候也不好,也睡不好。每天中午我都要抱著她在車裡睡一會兒,她下午才會有精神一些。轉年四月,我搬去和康名邸陪她。”
“但是從十一月到轉年四月,我們吵過很多次。有一次我太生氣了,把她一個人丟在車裡一整個中午。”
“媽媽,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她的,那個時候我真的挺……”
“沒事,知行。”葉承櫻將路知行的話打斷了,麵對故友的孩子,她隻能安慰一句,“誰都有過這種時候,況且小辭脾氣性格一向都不好,也是給你添麻煩了。”
“還有一次,我到外地演出,很忙。忘了她還一直在家裡等我的電話。我回家後,又吵了起來。宴辭哭了很久很久,從那時候起,她睡覺就有些不太安穩了。”
葉承櫻沒說什麼話,拍拍路知行的肩膀上樓去了。自己閨女在美國那五年,究竟過得有多艱難,從來沒和家裡人說過一次。
五年,自己和薛藺禎隻去美國看過女兒一次,還是在孩子博士畢業的時候。那時候薛宴辭就已經很瘦很瘦了,問她怎麼回事,她隻說實驗室很忙,做手術很耗精力。
作為父母,葉承櫻和薛藺禎是失責的。
“宴辭,坐輪椅吧,我推著你。”路知行推了輪椅到副駕駛,試圖抱薛宴辭坐好,可她抗拒的很。
“不好吧,那麼多人看著了。”
“你剛有半年假,就在這裡活蹦亂跳的,很不合時宜。”
“要不,我抱你?”路知行俯身貼著薛宴辭耳朵威脅一句。她最終還是乖乖坐上輪椅,由他推著到會議室了。
薛宴辭從沒到過脈絡同方廈門分公司一次,除了坐在對麵的明安很熟以外,就隻剩下坐在身旁的盛建安了,他是宋文靜的丈夫。
“宴辭姐,你還好吧?”盛建安小聲問一句。他和宋文靜前年夏天結婚的時候,薛宴辭還帶著路知行和孩子去參加過婚禮。這兩個人作為薛宴辭一手提拔上來的人,這些年一直都很不錯。
“前兩天上樓磕了一下,沒事兒。”
薛宴辭看看坐在最前麵的路知行,他很不一樣了。
眼裡沒什麼不安,也沒什麼迷惘,很堅定,也帶著些對下屬的肯定。整個人輕輕鬆鬆坐在椅子上,靠在椅背上,很有爺爺薛安厚當年聽員工彙報工作時的感覺。
路知行一向都是聰明的,薛宴辭從未懷疑過他的智商。
葉家和薛家所有工作彙報都是用ord,從不需要任何人做ppt。但是其他人,包括薛宴辭在內,都隻會對著下屬說一下修改方案或者修改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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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路知行會在聽彙報的時候,將修改方案或者修改意見幫員工批注在文檔裡,用薛宴辭一貫喜歡的藕荷色做背景加深。
薛宴辭第一次發現路知行用這個顏色給下屬做批注時,問過他為什麼要這樣做,他說這是對她給予他的信任負責。
路知行對葉家的生意,總是兢兢業業,精益求精。說不上來是怎樣一種感覺,很親近,但總隔著一層毛玻璃,他沒把葉家的生意當成他自己的生意,他給自己的定位是葉家生意的負責人,他也從沒把自己當成葉家生意的管理者。
所以,路知行無論是在通納生物,還是在脈絡同方,或是陸港集團,所有人都稱呼他葉總,從沒有人稱呼他葉董。
儘管,他早就是唯一的葉董了。
路知行知道薛宴辭在看自己,她看著自己,自己根本沒法兒沉下心工作。總是會想著她好不好,累不累這些事兒。
他扭頭看她一眼,她笑一笑,低頭繼續看桌上的文件。
會議很長,從兩點到四點半,中間隻休息過五分鐘。
“薛小姐,給您添些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