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龍爭鋒星空下,撲朔迷離月光中。
重陽登高茱萸植,林寒秋影伊人殤。
夜,濃稠如墨,廣袤的星空下,兩條巨龍般的身影在空中縱橫交錯。龍吟震碎夜的寂靜,每一聲呼嘯都裹挾著遠古的威壓,震得四周空氣泛起肉眼可見的漣漪。一條渾身散發著幽藍光芒,鱗片間流轉著星河般的冷光,月光落在其上折射出萬千細碎冰棱,每一次擺尾都卷起刺骨寒風,所過之處雲霧凝結成霜;另一條周身纏繞著赤紅光焰,宛如移動的太陽,龍須顫動時迸濺的火星如流螢墜落,灼燒著途經的每一寸雲靄。二者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攪得天地間風雲變色。月光被它們爭鬥的氣勢所擾,變得忽明忽暗,時而隱匿在厚重的雲層之後,時而又掙紮著灑下幾縷清輝,映照在下方那片寂靜的山林之上。
山林中,百年古木在罡風下劇烈搖晃,層層疊疊的枝葉相互拍打,發出嗚咽般的沙沙聲,仿佛整片森林都在低聲吟唱著古老的挽歌。就在這片山林的深處,一座古樸的道觀若隱若現。道觀朱漆大門斑駁陸離,門簷上懸掛的燈籠在風中劇烈搖晃,昏黃的燈光透過殘破的紗紙,在這動蕩的夜中顯得格外微弱。此時,道觀內的一間靜室內,燭光卻異常穩定,柔和的光線灑在一位身著素衣的女子身上。她手持茱萸枝,指尖輕撫過花瓣上凝結的露珠,那晶瑩的水珠倒映著她眉眼間淡淡的哀愁,宛如未落下的淚。
“霜兒,你真的決定了?明日便是重陽,這一去……”一道溫和的聲音從靜室的角落傳來,打破了短暫的寧靜。說話的是一位中年道士,他道袍上的雲紋在燭光下若隱若現,神色關切地看著女子。案頭的青銅香爐中,嫋嫋青煙正托著幾縷檀香,在兩人之間編織出朦朧的紗帳。
女子微微點頭,輕聲說道:“師傅,徒兒心意已決。今日星空異動,想必與他有關。徒兒想去看看,哪怕隻是遠遠地望他一眼。”她的眼神中透著堅定,又帶著一絲難以掩飾的思念。窗外,一陣秋風卷著幾片楓葉撞在窗欞上,發出細碎的聲響,仿佛也在為這即將啟程的離彆歎息。
中年道士的歎息在靜室中蕩開,燭火隨之搖曳。他枯瘦的手指撫過那串紅繩茱萸,繩結處的八卦古玉突然映出徒弟初上山時的麵容。"江湖的水..."他頓了頓,將茱萸串遞出時,乾枯的果實突然泛起血色光澤。簷角銅鈴無風自動,最老的那枚"哢"地裂開一道細紋。
女子接過茱萸,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多謝師傅。”她將茱萸貼身藏好,指尖不經意間觸碰到懷中泛黃的信箋,那是夏至臨走前留給她的,墨跡早已被反複摩挲得有些模糊。
第二日,天剛破曉,女子便獨自一人離開了道觀。此時的山林在秋霜的覆蓋下,透著絲絲寒意,每一片樹葉都仿佛被寒霜鍍上了一層銀邊,在初升的陽光照耀下閃爍著清冷的光。山間晨霧未散,宛如仙女遺落的輕紗,纏繞在古樹的枝椏間。女子沿著蜿蜒的山路緩緩前行,路邊的草叢中還掛著晶瑩的露珠,她的裙擺不經意間掃過,露珠紛紛滾落,浸濕了鞋麵。一路上,她時不時地停下腳步,將手中的茱萸插在路邊的樹枝上,口中念念有詞,似在祈求著什麼。每插下一株茱萸,便有一隻翠鳥從枝頭掠過,清脆的鳴叫聲在山穀間回蕩,像是為她送行。
行至半山腰,女子停下了腳步,目光望向遠方。遠處的山巒連綿起伏,在秋陽的照耀下,呈現出一片五彩斑斕的景色。紅的似火,那是經霜的楓葉;黃的如金,是成熟的銀杏;綠的則是常青的鬆柏,它們交織在一起,宛如一幅絢麗的畫卷。然而,女子的眼中卻沒有欣賞美景的興致,她的目光在山間急切地搜尋著,似在尋找著什麼重要的東西。山風掠過她的發梢,將幾縷青絲吹散在眼前,她卻渾然不覺。
突然,一陣嘈雜的腳步聲從山下傳來。女子眉頭微皺,側身躲在了一棵三人環抱的古柏之後。隻見一群身著黑衣的人正沿著山路快速走來,為首的是一個麵容冷峻的男子,他手中握著一把寒光閃閃的長劍,劍柄上纏繞的黑綢在風中獵獵作響,眼神中透著一股狠厲之氣。他腰間懸掛的青銅鈴鐺隨著步伐輕輕搖晃,發出細碎的聲響,卻像是催命的音符。
“大哥,咱們真能在這找到那家夥?”一個黑衣人小聲問道,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目光不時地掃視著四周的樹林。
為首的男子冷哼一聲:“哼,那夏至身負重傷,又能逃到哪去?今日重陽,他定會在此處出現。咱們隻要抓住他,上頭重重有賞。”他說話時,口中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細小的冰晶,轉瞬即逝。
女子心中一驚,夏至?難道是他?她的心跳陡然加快,緊張地盯著這群黑衣人,手中不自覺地握緊了衣角。她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卻感覺不到疼痛,滿心滿眼都是對夏至的擔憂。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從樹林中一閃而過,速度極快,若不是女子一直緊盯著那個方向,幾乎難以察覺。黑衣人也發現了異動,紛紛抽出武器,警惕地看向四周。他們的刀刃在陽光下泛著森冷的光,映照著他們臉上猙獰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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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來!彆躲躲藏藏的,你以為你能逃得了嗎?”為首的男子大聲喊道,他的聲音在山穀間回蕩,驚起一群棲息在林間的寒鴉,黑壓壓的一片飛向天空。
黑影在一棵樹上停了下來,借著樹葉的縫隙,女子看清了他的麵容。果然是夏至!他麵容憔悴,臉色蒼白如紙,身上還帶著幾處傷口,鮮血透過衣衫滲了出來,染紅了一片。但他的眼神依然堅定,透著一股不屈的光芒。他倚著樹乾,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格外沉重,卻依然挺直了脊背,如同懸崖邊的青鬆。
“你們這些走狗,今日便是你們的死期。”夏至聲音低沉地說道,儘管身受重傷,他的語氣中卻沒有絲毫的畏懼。他說話時,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滴落在身下的落葉上,宛如綻放的紅梅。
黑衣人聞言,紛紛大笑起來。“就憑你?一個將死之人,還敢口出狂言。兄弟們,上,抓住他!”為首的男子一揮手,黑衣人立刻呈扇形向夏至圍了過去。他們的腳步聲震得地麵微微顫抖,驚起林間無數落葉,在空中打著旋兒。
夏至身形一閃,如鬼魅般衝入黑衣人中間。他手中雖沒有武器,但每一次出手都帶著淩厲的氣勢,掌風呼嘯,所到之處黑衣人紛紛倒地。然而,他畢竟身受重傷,體力漸漸不支,身上的傷口也越來越多,鮮血染紅了周圍的土地。他的動作漸漸遲緩,每一次格擋都顯得格外吃力,額頭上的汗珠不斷滾落,混著血水,滴落在枯葉上。
女子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她咬了咬嘴唇,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正準備衝出去幫忙,卻突然被一隻手抓住了胳膊。她驚恐地回頭,發現是一位年輕的男子,男子麵容英俊,眼神中透著溫和與關切。他的衣袖上繡著精致的雲紋,手腕上戴著一串菩提手串,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姑娘,你不要衝動,他們人太多了。”男子倚著斑駁的古槐,指尖無意識摩挲著劍柄上纏裹的鹿皮,聲音低沉而溫柔,像是冬日裡穿透雲層的暖陽,卻無法驅散女子眉間凝結的寒霜。暮色在他玄色勁裝上暈染出流動的暗影,腕間一串青銅鈴鐺隨著動作輕響,驚飛了樹梢棲息的寒鴉。
女子攥著半截斷裂的銀簪,繡著並蒂蓮的袖口被冷汗浸透,發間玉步搖隨著急促的喘息叮咚作響:“可是,他會有危險的。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出事。”遠處傳來的金鐵交鳴聲混著粗重喘息,驚得林間的螢火蟲四散飛逃,在她蒼白的臉頰投下明滅不定的光點。
月光擦過男子眼角的淡疤,他猛地吹響狼首銅哨。驚飛的白鷺羽翼未斂,人已攜著劍風卷入戰局,落葉在他身後旋成金環。
有了男子的加入,戰局瞬間逆轉。他的劍法如行雲流水,劍鋒劃過之處帶起細碎的火星,與夏至的長槍配合得天衣無縫。月光下,黑衣人麵罩縫隙裡滲出的血珠濺落在青苔上,宛如綻開的紅梅。為首的黑衣人見勢不妙,猛然咬破口中藏著的朱砂丸,腥甜的霧氣中甩出三枚透骨釘,趁著眾人躲避時發出夜梟般的尖嘯:“撤!”
夏至和男子雙雙癱倒在滿地狼藉中,他們的兵器深深插進泥土,在月光下泛著冷冽的光。淩霜踩著沾滿枯葉的裙擺衝過去,繡鞋被露水浸透也渾然不覺。她顫抖著指尖撫過夏至染血的衣襟,淚水砸在他鎖骨處猙獰的傷口上:“夏至,你怎麼樣了?”
夏至費力地睜開眼睛,瞳孔裡倒映著女子梨花帶雨的容顏,嘴角溢出的血沫混著笑意:“霜兒,真的是你嗎?我還以為……”話音未落,便被劇烈的咳嗽打斷,指縫間滲出的鮮血,染紅了淩霜遞來的素帕。
淩霜顫抖著從懷中掏出暗格精巧的藥匣,指尖拂過每一個刻著草藥紋樣的小抽屜。當她取出裹著金絲的玉瓶時,藥香混著血腥味在空氣中彌漫。邢洲倚著歪脖子老鬆,看著女子專注的側臉,喉結動了動,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隻從腰間解下酒囊猛灌一口,辛辣的酒液順著嘴角滑落,滴在沾血的衣襟上。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的腳步聲驚起了林間沉睡的山雀。淩霜和邢洲警惕地望去,隻見林悅踏著滿地碎月走來,她發間鑲嵌的貓眼石在黑暗中泛著幽光,身後隨從提著的牛皮燈籠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如同一隻張開利爪的猛獸。
林悅看到地上相擁的兩人,握著絲帕的手驟然收緊,指甲在掌心掐出月牙形的血痕:“夏至,你怎麼會在這裡?還有你,淩霜,你怎麼也在?”她的聲音甜膩得發膩,卻像淬了毒的蜜糖,讓空氣都變得粘稠起來。
邢洲正要開口,忽聽林悅冷笑一聲,腕間銀鈴驟響:“不過,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你和夏至到底是什麼關係?”她身後的隨從同時抽出軟劍,劍刃在燈籠映照下泛著幽藍的光,空氣中隱隱傳來鐵鏽味。
淩霜將夏至染血的頭輕輕放在膝頭,指尖無意識摩挲著他冰冷的耳垂:“我和他的關係,與你無關。”她的聲音輕得像風,卻字字擲地有聲,驚得樹上棲息的夜梟發出淒厲的鳴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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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悅猛地抽出腰間鑲玉匕首,寒光映著她通紅的眼睛:“哼,你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夏至是我的,你最好離他遠點。”她身後的隨從同時逼近,靴底碾碎枯葉的聲音,如同死神的腳步聲。
銀飾輕響,淩霜背著昏迷的夏至,腰身被壓得微彎卻仍挺直如竹。"多謝邢公子。"她側首時月光勾勒出單薄背影,"我帶他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