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員外辦事果然迅速,第二日一早便命人將契書全部送了過來。
沈明琪處理好這些契書,各留下一份,其餘悉數交還給了小廝,小廝收好,叉手行禮,便轉身離開。
定娘拿著加蓋了官印的田宅契,瞧著上麵“承買人”後麵“開封府民戶周定娘”這幾個字,雙手微微顫抖,豆大的淚珠落了下來。
沈明琪上前扶著定娘的雙肩,朗聲道:“小娘,快去吧東西收好,咱們和窈窈一塊兒,去看看新鋪子去!”
劉窈一個勁兒地點頭:“去!”
“哎,這就去。”定娘眼中含淚,匆匆回到屋裡,將宅子的田宅契鄭重地收了起來,這才興衝衝地出了門。
一路走過去,大相國寺巍峨的殿宇飛簷,慢慢挑開了薄紗,露出朱紅與金漆的莊嚴輪廓,緊鄰著這皇家名刹的,就是汴河。
此時的河麵,無數漕船、客舟、小艇,如同被喚醒的魚群,在寬闊的河麵上穿梭往來。船夫們赤著古銅色的臂膀,喊著低沉渾厚的號子,正將米糧、竹木往岸上卸,輕快的客舟則載著行旅商賈,船頭劃開碧綠的河水,泛起粼粼碎金。
沈明琪無暇欣賞著熱鬨的場景,一心隻牽掛著即將要經營的鋪子。
“定娘!明琪!”
不遠處傳來呼喚的聲音,回頭一瞧,原來是王三娘,幾人便開始寒暄了起來。
“哎喲,真是難得見你們出門,成日在家裡悶著,今兒是什麼好日子啊?”三娘打趣道。
定娘心情極好,聲音也滿是喜悅道:“今兒確實是個好日子,實不相瞞,我們打算在這附近開個食肆,鋪子已經找好了,現在正要去瞧瞧。”
三娘聞言,眼睛倏地一亮,雙手清脆地一拍:“哎呀呀,這當真是樁天大的好事!”
她旋即側過身,湊近定娘,刻意壓低了嗓門,帶著幾分神秘兮兮的熱切低語道:“定娘,我可記得明琪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至於你的手藝嘛!”她拖長了調子,促狹地眨眨眼,“咳,咱們也心照不宣啦!若你們需要廚娘,看我怎麼樣?”
然而三娘天生嗓門洪亮,即便此刻努力壓低了聲音,那話語也如同蒙了層薄紗的銅鑼,依舊清晰地傳入了一旁的沈明琪和劉窈耳中。
劉窈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忙用手中羅帕掩住櫻唇,肩膀卻止不住地微微聳動。
沈明琪先是一怔,隨即無奈地搖頭失笑,目光轉向三娘,語調溫和卻帶著幾分戲謔:“王家娘子,你想毛遂自薦,卻這般當著我的麵打趣我,還捎帶上我小娘,多少有點不禮貌了吧!”
被沈明琪一語點破,三娘臉上頓時飛起兩朵紅雲,像抹了胭脂般,眼神也微微閃爍了一下,帶著幾分被當場抓包的赧然,聲音都低了幾分:“嗐,都,都聽見啦。”
不過,這尷尬來得快,去得也快。
三娘那點羞赧如同清晨的薄霧見了日頭,瞬間消散得無影無蹤,腰杆一挺,下巴微揚,那爽朗勁兒又回來了,聲音也恢複了平日的清亮,甚至帶上了幾分豪氣:“行啦行啦,既然都聽見了,那我也不藏著掖著,索性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目光炯炯地看向定娘,仿佛找到了最有力的證人,還帶著點“你可得給我作證”的意味,朗聲說了起來。
“不是我王婆子自賣自誇,打從我還沒灶台高的那會兒,就圍著鍋台轉了!煎炒烹炸,樣樣拿得出手!我家那口子,”她說到這裡,臉上不自覺地又透出點得意,用手比劃著,嗓門更大了幾分,“嘿,當初可不就是相中了我這一手好廚藝,才巴巴兒地央了媒人上門求娶的嘛!定娘,你說,是不是這麼回事兒?”
定娘聽她這般說,隻得順著話頭微微頷首,唇邊噙著一抹略顯無奈的笑意,心中卻有些忍俊不禁:她與三娘結識時,三娘膝下的娃娃都已滿地跑了,那些陳年舊事,她如何能得知?
定娘麵上卻絲毫不顯,隻溫聲道:“三娘的手藝,自然是極好的。
王三娘見定娘認可了自己,十分高興,熱情地挽起定娘,熟絡道: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我也一塊兒去瞧瞧,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