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琪道:“就是那個開綢緞店的潘家,說的是大家大郎。”
定娘一拍桌子:“不行!”
沈明琪愕然,成天說要讓她嫁人的小娘,竟然會如此反應,她反倒好奇起來:“為什麼不行?”
定娘戳了一下她的腦袋,欲言又止,索性轉過頭來不理她:“不行就是不行。”
說著便起身,嘴裡念叨著:“我要去找主君,就是拚了命我也不能讓這門親事成!”
沈明瑜忙阻止:“周小娘,冷靜,聽我說完嘛。”
沈明琪也拉著定娘不讓她走,勸她先聽完,定娘隻得坐回去。
“因為潘家大郎的腦子,”沈明瑜指了指自己的腦袋,輕聲道:“有點小毛病,是小時候生病沒及時發現,落下的病根兒。”
“啊!”沈明琪恍然大悟,難怪定娘會如此大的反應不同意了。
定娘十分氣憤,雙手緊握成拳,咬牙切齒。
沈明瑜寬慰道:“周小娘不必擔心,大娘子雖然極力要促成這樁親事,但是爹爹沒有同意,同大娘子大吵了一架,大娘子還是說了從前那樣的話,本以為爹爹會和以前一樣妥協了,不曾想爹爹這次竟然十分強硬,還說什麼這名聲不要了,再這樣便要休妻,不讓她再見到大哥哥,這才鎮住了大娘子,這樁親事也才作罷了。”
聽到此處,定娘才長舒了一口氣,臉上逐漸有了笑意。
沈明瑜此刻也十分高興,道:“爹爹還說了,以後二姐姐還有我的親事,都不要大娘子操心,叫她隻管照看好大姐姐便是了。”
沈明琪頷首,道:“總算是說了句當爹的該說的話。”
此話一出,果不其然又被定娘戳了一指頭。
沈明瑜見狀捂嘴淺笑。
定娘歎了口氣,道:“你們彆怪你爹爹,他也是有苦衷的。”
原來,沈惟清年少時屢試不第,其父見他確非讀書應試之才,科舉之路無望。
待到他父親病體日漸沉重,便上書官家,懇求為沈惟清求得一份恩蔭。
當時,大娘子的父親,也就是沈惟清的恩師,在開封府名望甚高,亦在官家麵前極力舉薦這位門生,稱其仁孝無雙、尊師重道。
如此,官家方才準了蔭補之請。
自此,沈惟清便格外愛惜羽毛,唯恐官家聽聞半點閒言碎語,動搖了他的官職根基。正因如此,他對大娘子的諸多行徑,這麼多年來皆隱忍不發。
如今,許是兒女漸長,心氣已定,又或是積年之忍終至儘頭,沈惟清一反常態,竟強硬起來。
這一番抗爭,倒讓素來跋扈的大娘子一時偃旗息鼓,再不敢似從前那般作威作福。
沈明瑜聽了定娘的話語,點了點頭,隨後又正色起來,道:“二姐姐,我想,求你一件事。”
沈明琪和定娘紛紛看過去。
沈明瑜咽了咽口水,道:“我想在炊煙閣幫忙,可以嗎?”
沈明琪和定娘麵麵相覷。
沈明瑜低著頭,輕聲說道:“我小娘這些年,一直都待在自己的院子裡,幾乎不出門,因為她怕惹大娘子不高興,大娘子便會斷了我們的銀子,我們就活不下去了,可自從我知道了二姐姐開了炊煙閣,不再依靠沈府過活,我就想著,我也可以,隻要我能養活小娘和弟弟,就不用看大娘子臉色了。”
她眼中含淚,接著道:“你們不知道,我看到周小娘這麼開心,還能和二姐姐說笑,既為你們感到開心,又為我小娘感到心酸,我長這麼大,都沒見小娘笑過,她的眼裡,永遠是沒有神采的。”
定娘掏出帕子拭淚,她從前便是這樣過來的,十分能理解明瑜母女倆的酸楚。
她轉向沈明琪,聲音帶著幾分哽咽:“琪兒,就,就幫明瑜一把吧。”
沈明琪瞧了瞧定娘,又看了看一臉期盼的沈明瑜,肩膀微不可察地鬆了鬆,歎口氣道:“罷了,你既然鐵了心,明日就來炊煙閣幫手吧,工錢,照店裡的規矩,與眾人一樣,若是,若是實在吃不住辛苦,隻管回沈府去,無妨的。”
沈明瑜聞言,驚喜得眼睛都亮了,忙不迭地起身屈膝福了一禮:“謝過二姐姐!我,我明日一早就來!二姐姐,我,我想去後廚幫手,成嗎?”
沈明琪聞言,眉頭立刻蹙了起來:“後廚?那可不是輕鬆的地界,起早貪黑、煙熏火燎,連窈窈都受不住,你,當真受得住?”
“受得住!二姐姐,我受得住的!”沈明瑜挺直了背脊,語氣斬釘截鐵。
沈明琪看著她眼中那份罕見的倔強和懇切,終於還是點了頭:“既然你執意要去,那便去吧。明日辰時初刻,莫要遲了。”她心下也盤算著,後廚確實缺人手,既然她自己要去,便讓她試試吧,橫豎大堂裡也有石頭支應了。
沈明瑜得了準信,回去的路上,腳下像是踩了風火輪,步履輕快得幾乎要飛起來,嘴角的笑意壓都壓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