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琪忙抱著它轉入後廚,好一番翻找,總算尋了些合它胃口的吃食。
看著它埋首大嚼,她才鬆了口氣,憐愛地伸手撫弄它毛茸茸的腦袋。
指尖遊移間,忽覺一處觸感異樣,有個小小的、硬硬的凸起藏在厚毛之下。
她心頭微動,俯身湊近細看,這才發現,竟是一根極細的灰色絲繩,顏色與狸奴的毛色幾乎融為一體,若非親手觸摸,絕難察覺!
沈明琪心下訝異。
這小東西頸間何時多了此物?抑或一直便有,隻是她未曾留意?好奇之念頓起,她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撚住那根細繩,想要解開繩結。
奈何繩結精巧繁複,又深藏於厚密的絨毛之下,她屏息凝神,指尖幾番輾轉騰挪,指腹都磨得微微生疼,費了好一番功夫,方才將那小小的結扣解開。
繩下係著的,竟是一枚小巧的銀蝶飾物。
她托於掌心,湊近細瞧,蝴蝶的身子部位是一塊碧綠的玉石,沈明琪覺得似曾相識,又見蝶翼之上,以極細的刀工鏨刻著一個古拙的篆字:“鐸”。
“鐸?”沈明琪凝眉思索半晌,目光落回那舔舐爪子的狸奴身上,喃喃道,“難不成‘狸奴’隻是你的小名兒?你竟還有個正經的大名,喚作,鐸?”
她撇了撇嘴,輕聲嘟囔:“什麼‘鐸’,怪裡怪氣的,還是‘狸奴’聽著順耳可人。得了,往後照舊叫你狸奴便是。”
言罷,她便欲將銀蝶重新係回那細繩之上。
不料,這狸奴此刻恰好將盤中食物舔食殆儘,隻見它尾巴一甩,毫無征兆地化作一道灰影,閃電般竄離了後廚灶台!
沈明琪驚呼一聲,拔腿便追,卻哪裡還追得上,隻能眼睜睜瞧著那抹靈動的身影,徹底消失在炊煙閣外,空餘她一人立在原地,掌中兀自躺著那枚微涼的銀蝶。
三娘和其他廚娘夥計們也都到了,沈明琪便決定下次見到狸奴時再將銀蝶重新給它係上,於是便揣進了自己的兜裡,去忙活了。
暮色四合,炊煙閣的食客漸漸散去,多是相攜著往那燈火通明的勾欄瓦肆去了。
明日便是七夕,各家勾欄都卯足了勁,排演了諸多新巧花樣,引得人心癢難耐。
待閣中終於清靜下來,眾人方得閒聚在一處用了些簡便晚飯。
沈明琪擱下碗箸,溫聲道:“明日七夕佳節,咱們也早些落栓歇業。大夥兒都去瓦子裡瞧瞧新鮮,沾沾節日的喜氣。”
眾人聞言,皆笑著應和。
不多時,夥計們便三三兩兩告辭離去。
王三娘家的郎君已候在門外,沈明琪去後廚尋她,正與抱著幾個油紙包的石頭打了個照麵。
“三娘,”沈明琪倚在門邊,眉眼含笑,“你家當家的都到門口了,還不快去?莫讓人家久等。”
三娘正仔細檢點著灶台旁的調料罐子,聞言解下圍腰,利落地拍打兩下:“就來就來!我這不看看明兒要用的花椒、桂皮、香葉可都備足了麼?若是不湊手,天不亮就得趕早市去!嗯,好在已齊備,好得很。”她說著便往外走。
剛走出兩步,嘴上又不閒著,對著沈明琪笑道:“瞧瞧,這大小夥子就是能吃!剛用過飯,石頭方才又來尋我要了幾個酸餡包子,說是備著夜裡餓了吃。今兒剛好剩了點豬肉,我就加到裡頭了,油大,可香了,平常都是素的,就剩這倆葷的,特意都給他了,也好,小夥子家家的,多吃些才長力氣,瞧他瘦的!”
沈明琪也忍俊不禁,朗聲道:“正是這個理兒!咱們炊煙閣,旁的或許缺得,這吃食管夠!以後石頭想吃,就儘管讓他拿就是了。”
笑語聲中,幾人前後出了炊煙閣,身影漸漸融入街市的燈火與喧囂裡,各自歸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