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路走到開封府大牢前。
那兩個衙役一見劉珍,頓時有些不耐煩,正欲開口轟人,猛然瞧見她身旁的沈明琪,二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生生將話憋了回去。
一個衙役上前來,來回打量著沈明琪和劉珍,開口道:“沈姑娘來此是……”
沈明琪看了一眼劉珍,又看向衙役,微微行了一禮,道:“官爺,小女子與樊樓的嚴掌櫃有些生意上的往來,嚴掌櫃陡生變故,小女子的生意卻等不得,劉氏雖是嚴掌櫃娘子,但也不敢私自做主,還請官爺行個方便,讓我們進去同嚴掌櫃商量一下才好。”
兩個衙役對視了一眼,猶豫不決。
沈明琪上前一步,低聲道:“官爺不必擔心被責罰,有蕭大人在呢,我們儘快出來,必不連累官爺。”
說著,沈明琪從兜裡掏出個銀子遞給他。
衙役輕輕推開道:“既然有蕭大人作保,就不必這般客氣了。許王殿下一早去宮裡了,眼下應該回了王府,不知什麼時候會過來,你們抓緊時間。”
沈明琪福了一禮:“多謝官爺!”
走進大牢,沈明琪感覺周邊的溫度陡然低了許多,這個時節,比沈明琪上次入獄時要冷上許多。
在獄卒的帶領下,三人來到關押嚴望山的牢房門口。
嚴望山一夜之間頭發幾乎全白了,整個人呆坐在地上。
劉珍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之人是自家老爺,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劉珍喚了半晌,嚴望山才緩緩扭過頭來。
牢房深處那蜷縮的身影聞聲猛地一顫,待渾濁的目光終於辨認出劉珍的輪廓,嚴望山如遭雷擊!
他根本來不及起身,幾乎是手腳並用地踉蹌撲到柵欄前,雙手死死抓住木柵。
他死死盯著妻子,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充滿了驚恐與絕望:“你,你怎麼會在這裡?他們把你們也抓來了?可我已經認罪了呀!認罪了啊!”
那“認罪”二字,喊得淒厲又破碎。
劉珍心如刀絞,淚水瞬間決堤。
她慌忙將雙手覆上嚴望山緊抓柵欄的手背,用力按住:“沒有!老爺莫怕!”
她急切地安撫,聲音帶著強忍的哽咽:“家裡人都好好的!公爹和婆母帶著哥兒幾個還在城外寺裡祈福住著,一時半刻還未歸家,他們都還不知曉你的事。”
嚴望山緊繃的神經在劉珍的解釋下,終於“嗡”地一聲鬆弛下來,整個人幾乎脫力地滑跪在柵欄邊,隻剩下粗重的喘息。
待他氣息稍平,劉珍才含著淚,低聲道:“這次多虧了炊煙閣的沈掌櫃相助,妾身才能進來看你一眼。”
嚴望山這才遲鈍地注意到站在劉珍身後幾步遠、靜靜佇立的沈明琪。
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難辨的情緒,隨即又急切地轉向妻子,聲音沙啞地問:“樊樓如今怎樣了?”
這是他畢生的心血。
劉珍聞言,頭垂得更低了,沉默已經說明了一切。
嚴望山看著妻子這副欲言又止、哀傷難抑的模樣,不用問,也知道了。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隻剩下灰敗的認命。
“為了打探老爺的消息,”劉珍的聲音低若蚊呐,帶著無儘的心疼與愧疚,“昨日四處籌來的銀子,也已散去了大半。”
嚴望山深深垂下頭,花白的鬢發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刺眼。
他沉默了許久,像是在積蓄最後一點力氣。
再抬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決絕的清明。
他啞聲道:“此案,老夫怕是難逃流刑之厄了。”
每一個字都重如千鈞:“那流放之路,千裡迢迢,沿途需打點之處,何其之多。”他頓了頓,聲音乾澀,“家中剛遭了‘我來也’那賊人洗劫,箱籠早已所剩無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