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柳樹溝村民眼中那點微弱的希望之火，像一根無形的鞭子，抽在卜皓心頭。回鎮當晚，他頂著異能消耗後的眩暈感，一頭紮進那堆積壓文件中，翻找前世關於糧管所和白條的記憶碎片。目標明確：青石鎮糧管所所長，劉富海——李長河的表小舅子，一個腦滿腸肥、雁過拔毛的角色。
翌日清晨，卜皓揣著整理好的柳樹溝白條清單，直奔位於鎮西頭的糧管所。糧管所那棟刷著綠漆的二層小樓，在灰撲撲的鎮子裡顯得格外“氣派”。門口停著幾輛卸完糧的空拖拉機，空氣裡彌漫著陳年穀物的黴味和劣質柴油的氣息。
推開掛著“所長室”牌子的門，一股濃烈的煙味和汗味混合著廉價香水的怪味撲麵而來。劉富海腆著個將軍肚，陷在寬大的藤椅裡，肥厚的手指正捏著個油汪汪的雞腿啃著，桌上攤著賬本，旁邊放著一個嶄新的、印著“先進單位”的搪瓷杯。
“喲，這不是新來的卜乾事嘛？稀客稀客！”劉富海抬起油光光的胖臉，小眼睛眯成一條縫，嘴裡嚼著肉，含糊不清地說著，屁股卻紋絲不動，半點起身的意思都沒有。他頭頂的絲線渾濁油膩，混雜著輕蔑、警惕和一絲不易察覺的貪婪，指向卜皓的線帶著明顯的敷衍和抵觸。
“劉所長，打擾了。”卜皓神色平靜，開門見山，“柳樹溝去年秋糧收購的白條，拖欠了大半年，鄉親們意見很大。王書記親自過問，要求三天內優先兌現，這是清單。”他把清單遞過去。
劉富海慢條斯理地扯了張油膩的草紙擦擦手，接過清單，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隨即誇張地“嘖”了一聲：“哎呀，卜乾事，不是我不辦啊！難！太難了！”他拍著賬本，唾沫橫飛，“縣裡撥的周轉金就那麼點，多少村都排著隊呢！柳樹溝？那點糧，又偏又散，賬還亂得很！哪能說兌就兌？不符合程序嘛！”他頭頂的絲線波動，傳遞出一種“故意刁難”和“看你怎麼辦”的惡意。
“程序？”卜皓目光銳利，“劉所長，收購時打白條符合程序？拖欠大半年符合程序？柳樹溝的賬目，糧管所底檔清清楚楚！是賬亂，還是人不想清？”他聲音不高，卻字字如釘，帶著前世積累的威壓。
劉富海被噎了一下，胖臉漲紅，小眼睛閃過一絲惱怒：“卜乾事！你這話什麼意思？糧管所的工作輪得到你指手畫腳？我說兌不了就是兌不了！有本事，你找錢去！”他抓起那個嶄新的“先進單位”杯子灌了一大口水，掩飾心虛。卜皓的明察秋毫清晰地捕捉到，當他說“錢”字時，一絲微弱的、指向鎮政府方向的貪婪線亮了一下。
“錢？”卜皓冷笑一聲，不再糾纏，“好，劉所長既然說沒錢沒程序，那我也不勉強。不過，柳樹溝幾百號鄉親等著米下鍋，孩子等著錢上學，這事要是鬨大了，捅到縣裡甚至地區，不知道這‘先進單位’的牌子，還掛不掛得住？”他指了指劉富海桌上那個嶄新的獎杯狀搪瓷杯，意有所指。
劉富海臉色一變，肥肉抖了抖。卜皓不再看他，轉身就走。他知道，跟這種滾刀肉硬碰沒用，必須另尋突破口。劉富海頭頂那指向鎮政府的貪婪線，就是線索！錢大友！李長河！
離開糧管所，卜皓沒有回鎮政府，而是拐進了鎮郵電所。他記得前世糧管所會計老孫頭，是個老實巴交又膽小怕事的人，老伴常年生病，家裡負擔很重。卜皓撥通了糧管所內部那個老舊的磁石電話，請接線員轉接會計室。
“喂？哪位？”電話那頭傳來老孫頭小心翼翼的聲音。
“孫會計，我是鎮政府的卜皓。”卜皓語氣平和，“想跟您打聽個事，方便出來一下嗎？就街口老楊麵館，我請您吃碗麵。”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呼吸明顯急促起來：“卜、卜乾事？我…我手頭還有點賬……”
“放心，不耽誤您工作，就幾句話。”卜皓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誠懇，“關於柳樹溝白條的事，我想您應該清楚，這事拖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長久的沉默後，老孫頭的聲音帶著顫抖：“…好…好，我…我馬上來。”
十分鐘後，老楊麵館油膩膩的角落裡。老孫頭佝僂著背，坐在卜皓對麵，像隻受驚的兔子，麵前那碗熱氣騰騰的肉絲麵一口沒動。
“孫會計，柳樹溝的白條，糧管所賬麵到底有沒有錢兌？”卜皓單刀直入。
老孫頭嘴唇哆嗦著，眼神躲閃，雙手緊張地絞在一起：“卜乾事…這…這我說了不算啊…錢…錢是劉所長…和上麵…”
“上麵？哪個上麵？”卜皓追問，目光如炬，“是不是鎮裡有人打招呼，故意壓著柳樹溝的？”
老孫頭猛地一抖，臉色煞白，額頭冒出冷汗，眼神驚恐地看向門口，仿佛怕有人偷聽。卜皓的異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內心劇烈的掙紮和恐懼，一條指向錢大友的、帶著強烈威脅的灰線在他頭頂劇烈波動！
“孫會計，”卜皓放緩語氣，帶著一絲悲憫，“我知道您家裡困難，老伴的病拖不得。這樣，白條的事您不用明說。我隻問您一句：如果，我是說如果，有人想拿柳樹溝的白條單據做文章，栽贓陷害，您覺得，最可能藏匿或者轉移這些單據的地方，會是哪裡？”他拋出了一個基於“危機預知”畫麵的具體問題，而非直接指向劉富海或錢大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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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孫頭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卜皓，眼中充滿了震驚和難以置信！他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在卜皓洞悉一切的目光和異能帶來的無形壓力下，他像被抽乾了力氣，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顫抖著吐出一個詞：
“…保…保險櫃…劉所長…他…他有個…小…小的…在…在床底下…”
說完，他像虛脫一樣癱在椅子上，大口喘著氣，眼神渙散。
夠了！卜皓心中雪亮！危機預知中那個塞滿單據的信封，源頭很可能就在劉富海那個私藏的保險櫃裡！錢大友要動手了！
就在這時，卜皓的太陽穴再次傳來熟悉的、尖銳的刺痛！比上次更猛烈！眼前畫麵瞬間閃過：
——夜色中，一個黑影身形像錢大友）鬼鬼祟祟溜進糧管所後院！
——黑影熟練地撬開劉富海宿舍的後窗！
——一隻手伸進床底，拖出一個沉甸甸的小鐵皮箱子保險櫃）！
——箱子被打開，裡麵赫然是成遝的糧票和白條單據！
——黑影抓起其中一遝單據，迅速塞進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印著“青石鎮政府”字樣的牛皮紙檔案袋裡！
畫麵戛然而止！卜皓眼前發黑，冷汗瞬間濕透後背！
就是今晚！錢大友要動手栽贓！目標——王有田或者自己！地點——鎮政府！
時間緊迫！卜皓猛地站起身，丟下幾張飯錢：“孫會計，麵趁熱吃。今天沒見過我。”他衝出麵館，迎著午後灼熱的陽光，大步流星地朝鎮政府方向奔去。必須搶在錢大友把“贓物”放進鎮政府之前，人贓並獲！這場白條疑雲，勝負就在今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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