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專案組的審訊室內，空氣凝重得仿佛能擰出水來。
李正書記親自坐鎮，並未急於發問，而是慢條斯理地翻看著龍小輝的案卷，偶爾端起茶杯輕啜一口。
這種沉默的壓迫感，讓坐在對麵的龍小輝如坐針氈，額頭上不斷滲出細密的汗珠。
“龍小輝，”李正終於開口，聲音平穩，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清楚，到了這裡，隱瞞和抵賴沒有任何意義。王建明死了，張海龍開口了，海外的資金通道我們也掌握得差不多了。你現在唯一的價值，也是你唯一的機會，就在於你的態度。”
龍小輝嘴唇哆嗦著，想說什麼，又咽了回去。
李正並不著急，繼續施加心理壓力：“你以為你父親龍建國還能保你？或者，你覺得那個藏在水下的‘龍哥’，會冒險來撈你？王建明跟了他們那麼多年，結果如何，你很清楚。對他們來說，失去利用價值的人，就是負擔，是隱患。”
他站起身，走到龍小輝身邊，將一張照片放在他麵前。那是王建明在廢棄化工廠死亡現場的照片，雖然經過了處理，但那絕望的姿態依然觸目驚心。
“想想你的結局。”李正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敲在龍小輝的心上，“是無名無姓地‘被自殺’，還是爭取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在監獄裡保住性命，將來或許還有重見天日的一天？”
龍小輝的心理防線徹底崩潰了，他雙手抱頭，帶著哭腔：“我說...我都說...但我真的不知道‘龍哥’到底是誰...我隻知道，他能量非常大，省裡、京城...好像都有他的人...”
“把你知道的，所有關於‘龍哥’的細節，一點不漏地說出來。他怎麼聯係你？通過什麼方式下達指令？有什麼特征？哪怕是你覺得不重要的細節！”李正的審訊策略極其老辣，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他...他通常是通過加密郵件或者一次性電話卡聯係我...聲音處理過，聽不出年紀...指令都很簡短，隻說事，不說原因...”龍小輝努力回憶著，“有一次...大概三年前，我幫他處理一批從海外回流洗白的資金，用於購買一批珍貴的古籍善本和古代佛像。交接的時候，我無意中聽到他派來的人低聲交談，提到一句‘老板還是喜歡宋版書和唐代金佛的氣韻’...”
“宋版書...唐代金佛...”李正眼神微眯，這與他之前掌握的五台山基金會以及李國華可能涉及的文物收藏癖好隱隱吻合。這不僅是洗錢手段，更是投其所好的利益輸送和共同的“雅好”紐帶。
“繼續說！那批東西最後送到了哪裡？經手人是誰？”李正緊追不舍。
“東西...東西是通過基金會名義入庫的，具體送到哪裡我不清楚，但經手人...我記得其中一個，是孫...孫副市長的秘書，當時他還在省文化廳工作...”龍小輝脫口而出一個名字。
孫副市長的秘書！這條線，竟然又隱隱繞回了星洲，與孫海產生了關聯！
李正不動聲色，示意記錄員記下，繼續深挖：“還有呢？關於你父親龍建國，他在其中扮演什麼角色？他和‘龍哥’是什麼關係？”
龍小輝眼神閃爍，似乎有所顧忌。
李正施加最後的重壓：“龍小輝，這是你最後的機會。把你父親的問題講清楚，是幫他爭取主動，也是在救他！否則，等他被‘龍哥’那些人徹底拋棄，下場隻會比王建明更慘！”
與此同時，在星洲，轉入靜默監測的沈幼楚團隊，並未放鬆警惕。他們按照卜皓“隻接收，不出擊”的指示，嚴密監控著孫海及其關係網的通訊動態。
“沈處，有發現！”一名技術人員低聲報告，“孫海的那個加密備用手機，剛剛又啟動了，雖然還沒有發出信息，但它在持續嘗試連接一個信號源，位置在...在省城方向，具體地址無法鎖定，但信號特征很獨特，不像是普通基站。”
“持續監控，記錄所有信號特征，嘗試進行技術溯源，但絕不能被發現！”沈幼楚下令。她敏銳地感覺到，孫海像一隻察覺到危險的蜘蛛，正在瘋狂地振動它的網線，試圖與外界取得聯係。這個異常的連接嘗試，很可能意味著更高層麵的“指示”或“預警”即將到來。
卜皓在辦公室裡，同樣心神不寧。他相信中央專案組的能力，但也深知對手的狡猾和根深蒂固。蘇小晴接到詭異電話的事，像一根刺紮在他心裡。他加強了家裡的安保，但無形的壓力依然存在。
他拿起內部電話，打給市委辦公廳：“通知下去，明天上午，我帶隊去開發區調研重點項目建設情況，讓宣傳部安排隨行報道。”
這是他經過深思熟慮的一步棋。在風暴眼中，他必須展現出絕對的鎮定和掌控力，用正常的工作秩序來穩定人心，同時也向暗處的對手表明：星洲的天，變不了！他卜皓，依然牢牢站在這裡！
鄭國鋒也密切關注著星洲的動向。他接到卜皓關於公開調研的報告後，讚許地點點頭，對秘書說：“告訴卜皓，沉住氣，正常工作就是最好的反擊。省廳增派的便衣力量已經就位，會確保他和相關人員的安全。”
深水之下，巨獸仍在遊弋。但捕獵的網，正在一層層收緊。中央專案組從龍小輝口中撬出的線索，與星洲方麵監控到的異常，以及之前掌握的關於五台山基金會、李國華、孫海的點滴信息，正在李正書記的腦海中逐漸彙聚，勾勒出一張更為清晰也更為驚人的關係網。他知道，距離收網的時刻，越來越近了。但越是接近核心，越需要如履薄冰的謹慎和雷霆萬鈞的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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