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檔上傳成功的提示彈出時,林希的手指還在發抖。她盯著章節末尾那句“他站在畫前側頭看她時,她忽然希望時間能停在這裡,又怕下一秒他就會說‘其實我隻是把你當朋友’”,反複看了三遍,才咬著牙按下關機鍵。
這句話像根細細的針,藏在密密麻麻的文字裡,卻帶著她全部的忐忑。就像此刻的她,既盼著楚墨能看懂這字裡行間的試探,又怕這份直白會嚇跑他。
她把手機調成靜音塞進枕頭底下,拉過被子蒙住頭。可閉著眼睛躺了兩個小時,腦子裡全是夏梔站在畫展裡的樣子——沈硯正側頭看她,美術館的射燈從頭頂打下來,在他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而她的心跳聲,大到仿佛能震碎展廳裡的玻璃展櫃。
這分明就是她想象中周末和楚墨去看展的場景。她甚至能清晰地想起那幅《星光下的海》的模樣,藍紫色的海浪裡浮著細碎的光點,像把銀河揉碎了撒進深海,是她上次在畫冊裡指著說“好喜歡”的那幅。
“叮——”
枕頭底下突然傳來一陣微弱的震動,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林希像被燙到似的彈起來,摸索著掏出手機時,指尖的汗差點讓手機從手裡滑出去。
屏幕亮起的瞬間,楚墨的名字刺得她眼睛發酸——是他發來的消息,時間顯示淩晨一點零三分。
【畫展裡那幅《星光下的海》,沈硯說‘像極了第一次見你時的眼睛’,這話寫得真好。】
林希盯著這句話,突然感覺血液全衝到了頭頂。她記得第一次見麵那天,穿了條湖藍色的連衣裙,裙擺上繡著細碎的銀線,陽光照過時會閃閃爍爍。後來晚上聊天,楚墨突然發來一句“你今天像把星星穿在了身上”,當時她隻當是客套話,紅著臉回了個害羞的表情,現在才知道,他居然記到了現在。
原來他說的“像星星”,不是指裙子,是指她的眼睛。
她抱著手機坐靠在床頭,被子從肩頭滑落都沒察覺。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漫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那幅畫裡的海麵。她點開輸入框,指尖懸在屏幕上,打了又刪,刪了又打——
“你是不是也覺得沈硯對夏梔有意思?”太直白了。
“隻是隨便寫的,沒想到你會注意這句話。”太刻意了。
“其實我也很喜歡那幅畫。”太跑偏了。
反複修改了七遍,最後隻剩下一句小心翼翼的問句:【沈硯說這話的時候,是認真的嗎?】
發送鍵按下去的那一刻,房間裡突然安靜得可怕。她能清晰地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撞著胸腔,像有隻小兔子在裡麵橫衝直撞,連帶著握著手機的手都在微微發顫。
她把臉埋進膝蓋裡,手機屏幕的光映在牆上,投出她蜷縮的影子。想起下午寫這段時,特意加了句沈硯的動作——他說這話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口袋裡的門票,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這是她偷偷觀察到的,楚墨緊張時總會這樣,上次在咖啡館幫她改稿,遇到她寫得不好的段落,他就會攥著筆杆,指節泛白。
原來她早就把他的小動作刻在了心裡。
手機安安靜靜地躺在手心,沒有新消息提示。林希盯著屏幕上方的“正在輸入中”看了很久,那行字卻始終沒有出現。她忽然有點後悔,是不是問得太明顯了?萬一他覺得被冒犯了怎麼辦?萬一他回句“隻是覺得寫得好而已”,她該怎麼接?
淩晨的風從窗戶縫隙鑽進來,帶著點涼意。林希攏了攏被子,把手機緊緊攥在手裡,仿佛這樣就能攥住那點搖搖欲墜的期待。屏幕的光映在她眼底,像盛著片小小的星海,而這片星海的亮與暗,全攥在另一個人手裡。
她不知道,此刻城市另一端的公寓裡,楚墨正對著那句“是認真的嗎”,把手機翻來覆去地看,指腹反複蹭過屏幕上她的名字,像在掂量一個藏了很久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