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寂靜,雲霧繚繞。晨光穿過青瓦,灑落在屋簷下的一株青鬆上,露珠順著枝葉滑落,打在石階上,發出輕微的聲響。
一隻老狗懶洋洋地趴在門口,尾巴一甩一甩,像是在聆聽風聲。院中,一個青年正提著水桶,澆灌著幾株新開的花。
他穿著粗布長衫,發髻簡單,神情平淡。若非那一抹深邃到無法窺底的眼神,誰也不會想到,他曾經,是那位讓命魂界顫抖的“命狩終焉者”。
——林凡。
如今的他,已經隱居凡塵整整三百年。
山腳的村民都稱他為“林先生”,說他醫術奇高、脾氣溫和,從不與人爭。孩童喜歡圍在他身邊,聽他講那些“沒有命運的故事”;老人來求診,他也總是笑著回應,不收銀錢,隻要一捆柴火或一壺酒。
蘇若雪端著一碗藥湯,從屋內走出。微風掀起她鬢邊的發絲,那股歲月溫柔的氣息,與三百年前那個冷傲如雪的蘇家天驕,判若兩人。
“你又忘了加靈芝。”林凡笑著接過藥碗。
“加多了會苦,你又要皺眉。”蘇若雪淡淡回了一句。
兩人對視,笑意在眼底流轉。
這三百年,他們看儘了花開花謝,看儘了凡世冷暖。凡界的歲月流轉,對他們而言不過一瞬;但這份平凡,卻比戰天奪命時的任何榮耀都來得珍貴。
隻是——
平靜從來都不是永恒。
那日夜幕低垂,風忽然逆流。
林凡正在屋後種藥草,忽覺指尖微麻,體內一絲靈息無端躁動。他抬起頭,望向天邊,眉頭緩緩皺起。
——那是一種久違的共鳴。
“凡?”蘇若雪察覺異樣,連忙走出。
林凡目光落在空中,聲音低沉:“你聽——”
夜空沒有雷聲,卻有一種極輕的嗡鳴,從虛空深處傳來,如同心臟的跳動。那頻率,與他的命魂氣息,完美重合。
“吞天塔……”
他抬手,掌心浮現出一枚極淡的金印,那是吞天塔第九層留下的命紋封印,原本早已沉寂不動。可此刻——竟微微顫抖。
蘇若雪也察覺到了變化,麵色一凝:“三百年未曾有動靜……怎麼可能會蘇醒?”
林凡緩緩閉上眼。
那種感覺,不隻是蘇醒。那是一種呼喚。
如同一扇被塵封的門,在時光儘頭被重新推開。
夜風漸強,周圍的草木開始無風自搖,院中那棵青鬆忽然發出低鳴。鬆針墜落,化作細微的光點,飄向空中,彙成一縷虛幻的命紋。
林凡伸出手,光紋落在掌心,竟傳出一段模糊的波動:
【命源……裂……塔九……未終……】
聲音斷斷續續,卻足以讓他呼吸一滯。
他看向蘇若雪,語氣從平靜轉為凝重:“命魂界,出事了。”
蘇若雪的眸光一顫。
他們原以為命魂界已徹底歸於自由紀元,所有命軌、係統、神魂台、狩命律都化為虛無。然而那來自塔中的波動,卻像是在提醒——命魂並未真正結束。
“凡,我們……要回去嗎?”
林凡沉默片刻,轉身望向遠山。
山那頭,是曾經他踏血而歸的戰場,如今綠草盈盈,風聲溫柔。
他緩緩開口:“我以為,命淵已斷。可若命源未滅——”
他握緊拳頭,語氣低沉卻堅決:
“那就,再走一遭。”
夜風吹散雲霧,月光照在他側臉上,帶著一絲久違的鋒銳。
三百年的凡塵歲月,並未磨滅他的意誌,隻是讓那份“凡心”更加堅定。
此刻,他重新抬頭,眸中閃爍著命紋光輝。
命,由心起。
而他的心,從未真正停止跳動。
翌日清晨,天邊尚未泛白,林凡已背起行囊,站在院門前。
木門發出輕響,蘇若雪從屋內走出,手中拿著他那柄舊劍——劍名“無命”。
“我幫你磨過了。”她的聲音柔和,卻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意。
林凡接過長劍,手指在劍刃上輕撫,那抹冰涼的觸感令他心神一震。三百年的塵封,劍意未滅,反而更為沉穩,如靜水藏鋒。
“還記得當年嗎?”蘇若雪輕輕笑著,“你就是拿著這柄破劍,在命狩殿前,擋下了零號主控的‘命界斷裁’。”
林凡看了她一眼,目光柔和:“我記得。那時候,你也在我身後。”
蘇若雪沒有再說話,隻是伸出手,替他理了理領口。
三百年的凡塵歲月,早已讓她學會了平靜——可平靜背後,是藏不住的牽掛。
“我們真的要回去嗎?”她輕聲問。
林凡望向東方,朝陽的微光映照在他眼底,像燃起了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