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易林的手指在地圖上的峪穀位置畫了個圈,“安慶緒多疑,咱們越是把炮口對準北門,他越會覺得我們識破了他的計謀,會把更多兵力調到北門,包括……這些當盾牌的百姓。”
這個計策帶著幾分冒險,卻可能是目前唯一的破局之法。老鄭接到命令時,雖然不解,卻還是立刻執行——炮手們在雨中費力地轉動炮架,十二門佛郎機炮緩緩轉向北方,炮口對著邙山峪穀的方向,炮口的水珠在調轉時飛濺,像一場遲來的淚。
小柱子看著炮口移開西門,心裡鬆了口氣,卻又有些不安:“統領,這樣能行嗎?”
老鄭望著北門的方向,雨幕中隱約能看到峪穀的輪廓:“能不能行,就看那些百姓有沒有造化了。”他從懷裡掏出個小小的平安符,那是女兒給他求的,“咱們能做的,就是把炮彈往沒人的地方打。”
洛陽城內的安慶緒果然上當了。當探馬回報唐軍火炮轉向北門時,他正在紫微宮的廢墟裡喝酒,聞言立刻把酒杯摔在地上:“好個易林!想斷我後路?沒門!”
他對著親衛嘶吼:“傳我命令!把西門的百姓都趕到北門去!讓他們給老子堵住峪穀!再調五千精兵,隨我從南門突圍,繞到唐軍背後!”
這個命令讓安守忠渾身一震:“陛下!南門是唐軍的主力……”
“閉嘴!”安慶緒拔出佩刀,刀光在昏暗的宮殿裡閃爍,“再不跑,咱們都得死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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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牆上的百姓們被叛軍驅趕著,開始向北門移動。雨越下越大,泥濘的城牆通道被踩得稀爛,不時有人滑倒,立刻被後麵的人踩在腳下。王大娘緊緊抱著孫子,老人的力氣在求生的本能下變得驚人,她死死抓著城牆的磚縫,一步步向北挪動。
那個穿長衫的書生扶著她,自己的長衫已經被泥水浸透,懷裡的書卷卻還緊緊攥著。他告訴王大娘,自己是洛陽府學的生員,名叫周明遠,原本明天要參加鄉試,現在卻成了叛軍的肉盾。
“大娘,您孫子燒得厲害。”周明遠看著孩子發紫的嘴唇,心急如焚,“前麵有口水井,咱們想辦法弄點水。”
他們趁著叛軍不注意,溜到城牆內側的水井邊。周明遠用石塊砸開鎖,剛想打水,就被巡邏的叛軍發現:“乾什麼呢!找死啊!”
周明遠猛地把王大娘和孩子推到井後,自己擋在前麵:“我……我渴了,想喝點水。”
叛軍的皮鞭抽了過來,周明遠被打得一個踉蹌,卻死死擋著井口。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唐軍火炮的轟鳴——十二發實心彈呼嘯著越過城牆,落在北門外側的空地上,泥土和雨水被炸開,濺起數丈高的水柱。
叛軍們嚇得紛紛臥倒,周明遠趁機打水遞給王大娘:“快,給孩子喝點。”
王大娘顫抖著把水送到孫子嘴邊,孩子乾裂的嘴唇翕動著,終於喝下了幾口。她看著周明遠背上的鞭傷,突然老淚縱橫:“好孩子……委屈你了……”
城牆上的混亂給了百姓們機會。有人假裝摔倒,趁機躲進城牆的箭樓;有人互相攙扶著,故意落在後麵;還有個鐵匠悄悄用隨身攜帶的小錘,在城牆磚上刻下記號——那是唐軍約定的信號,代表此處守軍薄弱。
這些細微的變化,都被城外的易林看在眼裡。他舉著望遠鏡,看著百姓們在北門的峪穀口聚集,而叛軍的主力則在悄悄向南門移動。李晟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大人,火頭軍探到,南門的叛軍在集結,像是要突圍。”
“讓他們去。”易林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北門,“秦鋒的太行軍已經在南門設好了埋伏,就等他們鑽。”他更關心的是那些百姓,“夜影衛的人混進去了嗎?”
“混進去了。”李晟指著城牆中段一個一閃而過的黑影,“衛七帶著人,正在幫百姓往箭樓裡躲。”
雨幕中,衛七的身影像條泥鰍,在叛軍和百姓之間穿梭。他用暗號聯係上幾個膽大的壯丁,悄悄把炸藥包藏在他們的柴草堆裡——這些炸藥不是用來炸城,而是準備在叛軍靠近時引爆,製造混亂掩護百姓逃生。
“記住,聽到三聲鴿哨再動手。”衛七壓低聲音,把最後一個炸藥包塞給周明遠,“躲進箭樓,那裡有我們的人接應。”
周明遠握緊炸藥包,掌心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放心,我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當第一縷微弱的陽光穿透雨幕時,唐軍的火炮再次轟鳴。這次的目標是南門的叛軍集結地,實心彈在人群中炸開,叛軍的陣型瞬間混亂。安慶緒騎著馬,在親衛的掩護下試圖衝開缺口,卻被秦鋒的太行軍死死擋住。
北門的峪穀口,百姓們趁著叛軍注意力被吸引到南門,開始悄悄躲進箭樓。王大娘被周明遠扶著,終於把孫子送進了相對安全的箭樓,裡麵已經藏了十幾個老弱婦孺,夜影衛的人正在給孩子們喂水。
“大娘,您先在這兒等著。”周明遠轉身想出去,卻被王大娘拉住。
“孩子,彆去了。”老人的眼淚混著雨水,“太危險了。”
周明遠笑了笑,舉起懷裡的書卷,雨水衝刷下,“致君堯舜”四個字依然清晰:“我輩讀書,不就是為了此刻嗎?”
他轉身衝出箭樓,迎著叛軍的皮鞭,朝著更多百姓的方向跑去,背影在雨幕中漸漸模糊,像一道不肯熄滅的光。
……
雨漸漸小了的時候,易林站在土坡上,看著北門峪穀口的百姓越來越少,箭樓裡藏著的人影越來越多,終於鬆了口氣。他的銀袍已經濕透,貼在身上,卻感覺不到冷。
李晟走過來,遞給他一塊乾布:“大人,南門的叛軍被秦將軍打退了,安慶緒帶著殘部縮回城裡了。”
易林接過布,卻沒有擦臉,隻是望著洛陽城的方向。雨幕中的城牆沉默矗立,西門的箭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那裡曾經擠滿了百姓,如今隻剩下幾個零星的叛軍,像幾隻絕望的烏鴉。
“炮口還移回去嗎?”李晟輕聲問。
易林搖搖頭,目光落在北門的峪穀:“讓炮口留在那兒,繼續佯裝進攻。”他知道,隻要炮口還對著北門,安慶緒就不敢輕易放棄這個“逃生通道”,而躲在箭樓裡的百姓,就能多一分安全。
老鄭的火炮營在雨中繼續發射空炮,實心彈落在峪穀口的空地上,濺起的泥水越來越少,更像是一種儀式性的提醒。小柱子看著遠處箭樓裡偶爾閃過的人影,心裡漸漸明白——有些勝利,不需要炮彈落地。
城牆上的周明遠看到了唐軍的空炮,也看到了箭樓裡越來越多的同胞,突然對著城外的方向深深一揖。雨水順著他的長衫流淌,卻洗不掉上麵的血汙和泥點,像一幅未乾的畫。
易林仿佛感受到了他的敬意,微微頷首。他知道這隻是權宜之計,炮口雖然移了,問題卻還在——隻要安慶緒還把百姓當盾牌,這樣的困境就可能重演。
“李晟,”易林的聲音在雨後的清新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讓夜影衛加快行動,務必在三日內找到安慶緒的藏身之處。”他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腰間的佩刀,“我們可以暫時移開炮口,但絕不會永遠容忍這種卑劣。”
陽光終於穿透雲層,照在洛陽城的箭樓上,雨水反射的光芒像碎金般閃爍。易林望著那些隱藏在箭樓裡的生命,又看了看始終指向北門的炮口,突然覺得,真正的炮口,從來不在炮身上——而在人心。
他轉身走向帥帳,背影在陽光下被拉得很長,像一道正在延伸的希望。身後的火炮依舊沉默,炮口的水珠在陽光下蒸發,留下淡淡的水痕,像一行等待被書寫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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