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寒公子請跟我來。”恩萍說道。
小狼站在原地,直到恩萍走到自己跟前,他才猛然醒悟過來,忘寒是自己的名字。
他苦笑一下,仿佛接受了命運的安排,然後跟著恩萍走出石室,踏進一條長長的走廊。
忘寒跟在那個冷漠的背影身後,緩緩地走著,偶爾留意一下周圍的情況。
兩旁的石壁有著密密麻麻的鑿痕,縱橫交錯,雜亂無章,雖然已是年代久遠,但依然清晰可見。
石室通道裡,有些已經被蝕化甚至長苔蘚的角落,時不時會傳來一絲絲若隱若現的腥味,像苔蘚腐爛的味道,又像久不清理的血腥味。
穿過通往冰棺石室的通道後,來到一處稍微空曠的石室。
四周的牆壁上繪滿了形式各樣的畫,色彩繽紛。
畫裡麵的人物栩栩如生,張牙舞爪,仿佛隨時都可能活過來,從畫中跳出,迷惑眾生。
忘寒停下腳步,佇立在中央。他審視著那些畫,不知不覺中竟出了神。
畫中那些古古怪怪的文字,忘寒看不懂,但畫中的人物故事,他卻能猜個幾分。
其中一幅畫,畫著一個麵目猙獰的怪獸正掏一個小孩的心肝出來吃,鋒利的爪子正抓著血淋淋的心肝往嘴裡送,張開血盆大口,露出恐怖的獠牙。
恩萍見忘寒癡癡地望著石室裡的壁畫,問道:“你覺得畫中誰好誰壞呢?”
忘寒愣了一下,道:“怪獸吃小孩,如此明顯,還用分辨麼。”
恩萍嗤之一笑道:“那是因為你沒看前麵的壁畫。這個石室裡的壁畫是相互關聯的,由左至右,講述了一個故事。你隻看了其中一幅,難免會斷章取義。人們總是如此,被眼前的色相所迷惑,看不清事物的本質。”
忘寒淡淡道:“原來如此。難怪我覺得那怪獸雖然猙獰恐怖,手段殘忍,但眼神卻甚是柔和,相反那小孩雖然楚楚可憐,但眼神反而顯得異常陰森鋒利。常言道,眼睛是通往靈魂深處的大門,如此說來,想必這幅壁畫另有深意吧。”
恩萍點頭道:“這些壁畫連貫起來便是聖門的起源,講述著聖門始祖追尋天下大同萬物平等的故事。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人的本性,可遠比你想象中要複雜的多。”
忘寒聽完故事後,若有所思,然後苦笑了一下,表示自己並不能完全理解。
但不管如何,當年畫這些壁畫的前輩,一定是個悟透人性的高人吧。
這些壁畫,上麵的字明明都不知是什麼意思,但光是畫的形象便已經能穿透人的形色,直達內心,拷問靈魂。
轉過石室,出現一條蜿蜒曲折的石梯,石梯兩旁有一條溝渠,淌著潺潺流水。
忘寒心裡好奇,問道:“此處是建造在岩洞裡吧?還有這流水奇怪得很,怎麼看起來像是從低往高流呢?從哪裡流出來,要流到哪裡去。”
恩萍看了一眼那晶瑩剔透泛映著燭光的流水,解釋道:“這裡的確是岩洞中。青雲山一役後,這裡便是我聖門的新據點。至於這流水,從地下的暝河而來,流到山頂的陰陽池。這條溪流名叫逆溪,相傳逆溪通暝河,暝河之水喝了能忘憂。”
忘寒望著恩萍,問道:“你喝過?”
恩萍搖頭道:“沒有。”
忘寒蹲下用手兜住溪水,喝了一口,淡淡道:“不過是普通的溪水而已。”
恩萍一愣道:“所以傳說隻是傳說。也可能是你剛失去所有記憶,本就已經沒有什麼憂愁可以再忘了。”
忘寒笑道:“你有憂愁嗎?可以喝來試試,不就可以驗證傳說是真是假了麼?”
恩萍先是笑而不語,然後淡淡道:“我可不傻,我也不想忘憂。”
忘寒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後,躺在床上,轉輾反側,怎麼也無法安然入睡。
不遠處的石壁上,掛著一盞油燈,燈芯燃燒,火光飄搖,晃得讓人心煩氣躁。
忘寒起床走出石室,順著氣流的方向,沿著廊道前行。
他想出去透透氣,石室裡畢竟還是有些悶。也可能是冰蟲的原因,讓他總感覺到心慌意亂。
明明沒有任何記憶,沒什麼好胡思亂想的,但他就是無論如何也靜不下來。
廊道兩側每隔十米左右便鑿有凹槽,凹槽內放有長明燈。
長明燈火光搖曳,把廊道照得猶如白晝。
既然這麼多的長明燈都能燃燒不滅,那代表著這條廊道通風效果很不錯,四周必然開設有窗口。這個山洞顯然不是天然形成的,而是人為鑿出來,當真是鬼斧神工。
不知走了多久,忘寒走出山洞,來到一處平台。月光下,他向遠處眺望,嚇了一大跳。
這處平台竟然是在懸崖絕壁的腰間,上不見頂,下不見底。隻有一輪明月懸掛在頭頂的天空上。前方的峽穀中隱隱約約還能看到雲霧縈繞,有涼風由穀底升起,夾帶著陣陣涼意。
平台並不大,方圓不足十米,但卻十分精致,石板上雕刻的畫像栩栩如生,惹人注目。
平台的中間放了一張白玉石桌,桌麵刻有縱橫交錯的圍棋線圖,兩個陶瓷盒子,裝著黑棋與白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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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的邊緣架設有圍欄,圍欄上攀爬著藤狀植物,枝繁葉茂,欣欣向榮。
忘寒在桌子旁的圓椅上坐下,抬頭望月,心裡一股莫名的落寞湧上心頭。從此以後,自己便孑然一人,無依無靠了。
他忽然歎了口氣,或許自己從來就不曾有過依靠。
霧氣漸濃,不知坐了多久的忘寒拍衣起身,準備回去睡覺。就在他轉身的一瞬間,一柄長劍呼嘯刺來,直取心窩。
忘寒似乎早有所料,側身閃過,反手彈在劍上。
忘寒憑著自然反應出招,也不知用了什麼手法,竟然在迅雷不及掩耳間將對方手中的劍奪了過來。
忘寒手握住奪過來的長劍,心裡湧出一股熟悉感。有很多劍式在他腦海中閃過。他覺得自己隨時都可以使出來。
他舉起長劍,遙指著黑衣人,淡淡道:“恩萍小姐既然想試我的武功,何不直接一點呢。”
恩萍拉開蒙麵的黑巾,訝異道:“你怎知是我?”
忘寒冷冷一笑道:“氣味。”
恩萍驚訝道:“好靈敏的嗅覺。我從不抹搽胭脂香料,而且藏在十米開外,竟然也能嗅到?”
忘寒聳肩道:“也許是我的嗅覺比常人靈敏一點吧。”
恩萍一愣道:“你的反應很快,武功也比我想象中要高。”
忘寒拱手道:“承讓。試我武功是卓右使的意思?”
恩萍搖頭道:“是我的意思。我隻是迫不及待想要看看能讓右使如此看重的人,到底有多厲害。”
忘寒淡淡一笑道:“卓右使之所以救我,或許隻是順便而已,並不是因為我有多厲害。”
恩萍望向遠方,沉吟道:“我從小跟在右使身邊,雖然看不透他,但他的脾性還是了解一些,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哪怕看著你慢慢死去,他也不會救你的。”
忘寒點頭道:“但我有什麼值得他救我一命呢?”
恩萍凝重道:“有。你有獸瞳。卓右使相信因果循環,命運輪回。而你有著和聖門祖師一樣的獸瞳,這便是天命。”
忘寒不屑一顧地笑道:“看不出卓右使還是個迂腐的信命之人。”
恩萍突然怒目相向,冷哼道:“大言不慚。右使他博古通今,學究天人,豈是我等可以揣測的。”
忘寒若無其事道:“其實我對你們聖門的所謂天下大同萬物平等並不感興趣。我隻是覺得暫時無事可乾,所以才會答應卓右使去保護你們的什麼聖女。等我記憶恢複,我自然會離開。”
恩萍義正嚴辭道:“入我聖門,生死相隨。你想離開,除非你死。”
忘寒聳肩道:“我不怕死,但我不會輕易死。再說了,我可沒說要入你們聖門,所以也無需遵守你們所謂的教義。再說了,你不是我的對手,也不能把我怎麼樣。”
恩萍冷笑道:“那就試試看。”
話音剛落,恩萍突然躍起,雙手淩空揮動,向忘寒擊來。
在恩萍淩空揮動雙手的時候,神奇的事情發生了,忘寒背後攀爬在圍欄上的青藤突然間活了過來,像蛇一樣飆出,想要將他纏住。
忘寒猝不及防,被動作迅速的青藤綁住了手腳,一時之間方寸大亂,連退幾步。
忘寒手腳被牽製住的同時,猛的掙脫抓劍的右手,揮劍想要砍斷那纏人的青藤。
他心裡清楚,恩萍的殺氣是貨真價實的,絕不止試探那麼簡單。
青藤出乎意料的堅韌,忘寒一劍斬下去竟然隻是砍掉了一些枝葉,主藤絲毫未損。
青藤仿佛蛇一般螺旋挪動,將忘寒的身體和手腕越纏越緊。
接下來,忘寒看到了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的一幕。青藤在勒緊的過程中,將他的皮膚磨破,然後吮吸那流出來的血。
鮮紅的血滲入青藤中,讓原本青綠色的藤乾變成了青裡透紅,觸目驚心。那是什麼妖藤!?
嗜血之藤!?
忘寒驚嚇過度,奮力掙紮,結果越掙紮越緊,最後急得抓起劍又是一斬?這一劍終於砍進了主藤,但於事無補,主藤上留下的缺口不出一會便自動愈合了。
這時候忘寒的血氣已經越來越弱,手腕失力,手中的劍叮當一聲掉落在石板上。
另一邊,恩萍嘴唇發白,竟然跌坐在地板上,氣喘籲籲。看來她為了駕馭青藤,也損耗了大量的真氣。
幾條青藤匍匐前進,像蛇一樣,試探性地向恩萍靠近,竟然也想把她當成食物。
當其中一條青藤突然飆出,想要纏住恩萍時,一絲火光從山洞內傳出。接著是一團紫藍色的鬼火突然飛來,撞在青藤上,散射出妖姬般的火焰,將青藤包裹起來。
青藤仿佛很懼怕那詭異的火焰,嗖一聲退得無影無蹤,仿佛突然退去的群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