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古斧的青銅光在灰霧裡劈開一道通路，孤獨之塔的輪廓越來越清晰——那不是普通的塔，塔身像用無數塊碎鏡子拚起來的，每一塊“鏡子”裡都嵌著一段記憶：有的是個穿星艦製服的人獨自坐在控製台前，窗外是漆黑的宇宙，手裡攥著半塊沒吃完的壓縮餅乾；有的是個長著觸角的外星老人，坐在空蕩蕩的廣場上，懷裡抱著個破了口的共生瓷，眼淚滴在瓷上“嗒嗒”響；還有的是群小孩在畫共生樹，畫到一半筆突然斷了，小孩們你看我我看你，最後慢慢散了，隻留下半幅沒畫完的畫。
“這些都是……文明的孤獨記憶。”真真的聲音發顫，他伸手碰了碰塔身的一塊碎片，指尖立刻傳來一陣刺痛，“碰到會想起最孤單的事，大家小心點。”
蘇晴把織錦布往手腕上又纏了兩圈，布麵上的星圖光絲亮了亮，像在給她打氣：“俺小時候跟俺娘學織錦，有次織錯了花紋，俺娘沒罵俺，就說‘織錦跟做人一樣，孤單的時候就看看手裡的線，線沒斷，就還能接著織’。”她看向小林，眼神裡滿是篤定，“咱們的線也沒斷，怕啥。”
小林握緊盤古斧，刃身上“共生即天道，未濟即永恒”的字亮了亮，那行極淡的小字“終末之念的核心，藏著天道觀察者的另一半意識碎片”也隱約浮現。他抬頭看向塔門——是道半開的黑石扉，門楣上刻著個空白的符號，像被人故意磨掉了，“進去後不管看到啥，都彆鬆開彼此的手。”
小敘立刻伸手抓住小林的衣角，筆記本緊緊抱在懷裡：“我跟緊小林哥，我的童話還沒給大家寫完呢，才不會被孤單抓住！”秩序使者走到隊伍最後，光學鏡片掃過周圍的灰霧，淡白光束在霧裡劃出兩道痕跡：“我來斷後，若有異常，我會第一時間發出警報。”
矽璃的數據流身體纏上小敘的筆記本，淡藍光點在上麵繞了圈：“我的數據能和筆記本聯動，要是幻境影響到小敘，我能立刻喚醒他。”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冰冷的寂靜湧了進來——沒有風，沒有聲音，連呼吸聲都像被吸走了。塔的第一層是個圓形空間，牆麵全是嵌著孤獨記憶的碎片，正中央飄著個沒有臉的虛影，渾身裹著淡黑的霧，移動時會留下無聲的漣漪，所過之處，牆麵碎片裡的記憶都變得更暗了。
“終於來了。”虛影的聲音沒有方向，像從四麵八方鑽進來，“放棄盤古斧，回到你們各自的宇宙，再也不要管第十一宇宙的事，我就放過這裡剩下的透明文明。”
“你在撒謊！”真真立刻擋在小林身前，額間的印記亮了，“你根本不會放過任何文明，你隻是想讓我們放棄共生，這樣你就能徹底吞噬虛實之核！”
虛影“嗬”了一聲，霧裡伸出一道黑絲，指向牆麵的一塊碎片——裡麵映著個透明的文明，正縮在記憶廢墟的角落裡，黑色迷霧已經纏上了他們的衣角，“我沒撒謊。現在，他們還能活十分鐘。十分鐘後，要是我沒看到盤古斧落在地上，他們就會和其他文明一樣，連灰都剩不下。”
小林的拳頭攥得發白，盤古斧在手裡燙得厲害。他看向碎片裡的透明文明——有個小孩正舉著塊沒畫完的共生畫，畫裡是他和小林他們的樣子，“我們不能放棄盤古斧，放棄它，所有文明都會被吞噬！”
“可他們快消失了！”小敘突然喊出聲，筆記本屏幕上自動跳出碎片裡的畫麵，小孩的手已經開始變透明，“小林哥，我們能不能想個辦法，既不放棄斧頭，又能救他們？”
還沒等小林回答，周圍的景象突然變了——灰霧散去，他站在歸心茶館的門口，門是關著的，裡麵沒開燈。他推開門，茶館裡空蕩蕩的，桌上還放著他上次沒喝完的茶，杯子裡的茶早就涼透了，結了層薄灰。牆上的照片——他和隊員們在火星基地的合影、在土星空間站的合影、在故事神殿的合影——全都變成了空白。
“他們都走了。”一個聲音在耳邊響起，是終末之念的聲音，“蘇晴回地球織她的錦了，說再也不想跟你一起冒險；小敘的童話被其他文明喜歡，跟著出版社走了；秩序使者回他的秩序星了，說你太感情用事，破壞規則；矽璃的長安號出了故障，她去修飛船了，沒告訴你。你看，你本來就是一個人，共生隻是你的幻想。”
小林伸手去摸牆上的空白照片，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他想起在歸心茶館的日子，每天等客人來，聽他們說宇宙的故事，後來遇到隊員們，才覺得茶館不那麼孤單了。難道真的像終末之念說的，他們都走了？
“不對！”小林突然想起什麼，他從口袋裡掏出個小小的相框——那是在土星空間站，小敘偷偷給他拍的照片，照片裡他正笑著看蘇晴織錦，小敘的手還不小心入了鏡，拿著相機比了個耶。相框裡的照片沒有變空白，還是那麼清晰，“他們不會走的！我們說好要一起去第十一宇宙的中心，一起找答案，一起繼續寫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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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舉起相框，照片裡的光突然亮了，像一道暖流衝散了周圍的景象。歸心茶館消失了，他又回到了塔的第一層，隊員們都在身邊——蘇晴正晃著織錦布，布麵上的星圖光絲在她眼前繞圈，幫她驅散幻境；小敘的筆記本亮著，屏幕上寫著“小星獸不會丟下朋友”；秩序使者的光學鏡片射著光，正幫矽璃穩住數據流。
“小林哥！你醒啦！”小敘撲過來抱住他的胳膊，“剛才你站在那兒不動，可嚇壞我了！”
小林摸了摸小敘的頭，又看向盤古斧——斧身的混沌光芒更亮了，正對著虛影，虛影的身體上出現了一道裂痕，“滋啦”一聲，裂痕裡飄出淡淡的黑霧，“你居然能打破幻境？不可能！孤獨是每個人的本能，你怎麼可能不被影響？”
“因為我不是一個人！”小林舉起盤古斧，青銅光射向虛影，“我們的記憶加在一起，就是對抗孤獨的武器！你看——”他指向牆麵的碎片，隊員們的記憶正慢慢滲進碎片裡：蘇晴的織錦記憶，裡麵有她和娘一起織錦的畫麵；小敘的童話記憶，裡麵有他和隊員們一起編故事的畫麵；秩序使者的記憶，裡麵有他和隊員們一起救外星小孩的畫麵；矽璃的記憶，裡麵有她和長安號船員一起修飛船的畫麵。
“劈啪”一聲，牆麵的一塊碎片亮了——裡麵那個獨自守星艦的人，身邊突然多了幾個船員，他們手裡拿著熱湯，笑著遞給他；又一塊碎片亮了——那個外星老人懷裡的共生瓷，被一個小孩用膠水粘好了，小孩還遞給他一朵小花；更多的碎片亮了，塔的第一層慢慢暖和起來，冰冷的寂靜被笑聲和說話聲取代。
“走，去頂層！”小林帶頭往樓梯走，樓梯是用透明的記憶碎片鋪成的，踩上去“咯吱”響，像在踩碎孤獨的殼。往上走，塔身的碎片越來越暗，有的碎片裡甚至能聽到文明消失的哀嚎，讓人胸口發緊。
走到中層時，真真突然停下腳步，他閉上眼睛，額間的印記和虛實之核的微光連在一起，“我用虛實之核的光覆蓋這些孤獨記憶，你們幫我守住周圍，彆讓虛影來乾擾！”淡白的光從他身上飄出來，像一層薄紗裹住塔身的碎片。
碎片裡的畫麵開始變了：那個獨自在廣場上哭泣的人，身邊多了個外星朋友，正遞給他一塊麵包；那個畫到一半散掉的小孩們，又重新聚在一起，用斷了的筆繼續畫，畫裡的共生樹長出了新的枝椏；那個放棄合作的文明，又重新坐在一起，手裡拿著沒看完的合作協議，笑著討論起來。
“快！頂層有動靜！”秩序使者突然喊道，光學鏡片指向頂層的方向，那裡飄出濃濃的黑霧，“終末之念的核心能量在增強，它在做什麼！”
眾人加快腳步往頂層跑，頂層是個圓形的平台，正中央飄著一本空白的故事書——書皮是黑色的，邊緣有些磨損，看起來很舊，書的封麵刻著個圖案，和小林胸口的胎記一模一樣，是個“未濟卦”。
“這就是終末之念的核心容器？”蘇晴湊過去看，織錦布突然繃緊了，“俺娘說過，未濟卦是‘事情還沒完成’的意思，怎麼會刻在這上麵？”
小林伸手碰了碰故事書，書突然“嘩啦”一聲翻開了，裡麵的紙是空白的，隻有第一頁寫著一行字：“所有文明的故事，最終都會以‘孤獨’結尾。”
“針對我的陷阱。”小林的聲音沉了下來，他摸了摸胸口的胎記——這個胎記從小就有，他一直以為隻是普通的印記，沒想到和終末之念的核心有關，“終末之念早就知道我會來，所以用我的胎記做封麵，想讓我相信，我的故事也會以孤獨結尾。”
“不對！”真真突然喊道，他湊到故事書前，指著最後一頁，“這裡有個被撕掉的角落！你看，紙的邊緣還有殘留的墨跡，這是‘共生結局’的位置，被終末之念藏起來了！”
就在這時，虛影突然出現在平台門口，身上的黑霧更濃了，手裡抓著個透明的小孩——正是之前在碎片裡舉著共生畫的那個小孩，小孩的身體已經快完全透明了，隻有手裡的畫還帶著點顏色，“想找共生結局？先把盤古斧給我！不然這個小孩，還有塔外所有的透明文明，都會消失！”
小孩看到小林，虛弱地舉起畫：“哥哥……彆給它……我們想……繼續寫故事……”
小林的心裡像被揪了一下，他握緊盤古斧，又看了看小孩——要是不給，小孩就會消失；要是給了，所有文明都會被終末之念吞噬。他該怎麼辦？
“小林哥，不能給！”蘇晴突然拉住他的胳膊，織錦布飄到小孩身邊，布麵上的光絲纏上小孩的手，幫他穩住透明的身體，“盤古斧是唯一能補全故事書的武器！要是給了它，我們就再也沒辦法找共生結局了！這個小孩，還有其他透明文明，他們也不想我們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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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點了點頭，雖然身體還在變透明，但眼神裡滿是堅定：“我……我爺爺說過……初始文明……是所有宇宙的根……根不能斷……”
虛影見小林沒動，突然加大了黑霧的力度，小孩的身體又淡了些，“你再不給，我就……”
“住手！”小敘突然爬上平台中央的石柱，舉起筆記本，大聲朗讀起來：“小星獸和它的朋友們來到了黑塔頂層，它們看到了一本空白的故事書。小星獸說，故事書的結局不是早就定好的，是我們自己寫的！於是，小星獸和朋友們一起，在故事書裡寫下：所有文明一起，不管遇到多少困難，都會一起走下去，寫下永遠沒結尾的故事。後來，透明的文明們也加入了，它們一起畫共生樹，一起織星圖，一起編童話，孤獨的黑塔變成了溫暖的家……”
隨著小敘的聲音，故事書的頁麵上開始浮現出彩色的文字——是小敘讀的內容，文字越來越多，慢慢覆蓋了空白的頁麵。虛影的身體開始發抖，黑霧裡飄出“滋啦”的聲音，像是在被灼燒。
“不可能！你們怎麼可能寫出新結局！”虛影尖叫著，黑絲瘋狂地纏向小敘。
“休想傷害小敘！”矽璃突然喊道，她的數據流身體突然擴大，變成了長安號的形狀——雖然是數據流組成的，但細節一模一樣，連船身上的劃痕都清晰可見，“長安號的船員們，還記得我們在apha星迫降的時候嗎？我們一起修引擎，一起找水源，一起對抗隕石雨，我們不是一個人！”
數據流組成的長安號撞向塔的牆麵，“轟隆”一聲，牆麵上的孤獨記憶碎片被震碎了，裡麵的溫暖記憶飄出來，像無數個小燈籠，纏向虛影的黑絲。黑絲碰到溫暖記憶，立刻“滋啦”一聲斷了，虛影的身體裂痕越來越多，“不……我的孤獨……怎麼會……”
小林抓住機會，舉起盤古斧，青銅光射向故事書的空白頁麵：“終末之念，你錯了！故事的結局不是孤獨，是我們一起走下去的勇氣！天道觀察者的另一半意識碎片，就在你這裡吧？現在，該讓它回到該去的地方了！”
斧身的小字突然亮了，一道淡金的光從斧身飄出，射向故事書的被撕掉的角落。就在這時，故事書突然“啪”地合上，又“嘩啦”一聲重新翻開——被撕掉的頁麵回來了！頁麵上畫著一幅畫：所有宇宙的文明都在一起，有的在織錦，有的在編童話，有的在修飛船，有的在畫共生樹，而畫麵的中央，是小林和他的隊員們，還有真真，一起舉著盤古斧，笑著看向遠方。
“這……這是……”真真的眼睛亮了，“是天道觀察者留下的‘共生劇本’！終末之念隻是偷走了結局頁，它根本沒辦法改變劇本的本質！”
小林摸了摸胸口的胎記，胎記突然亮了，一道光從胎記飄出，落在故事書的頁麵上——光變成了一支筆，在頁麵的空白處寫下：“故事還在繼續，我們的約定，永遠不會結束。”
“不——！”虛影發出一聲尖叫，身體開始消散，黑霧慢慢變淡，“我不甘心……孤獨……怎麼會……輸……”
虛影消失後，塔外的黑色迷霧也開始散去，透明文明的身體慢慢恢複了顏色。那個小孩跑到小林身邊，舉著畫：“哥哥……你看……我們的畫……也有顏色了！”
可就在這時，塔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戴鬥笠的人影——是陳長老！他手裡拿著半塊掃帚柄，正是之前在故事神殿背後揮手的那半塊，“小林，你們做得好。但終末之念還沒徹底消失，它的核心意識，藏在‘初始文明的遺址’裡。”
陳長老的身影慢慢變淡，“盤古斧已經完整了，但要徹底化解終末之念，還需要‘初始文明的共生火種’。遺址就在記憶廢墟的東邊，那裡……有我給你們留的最後一樣東西。”
人影消失後，小林看向隊員們，又看向故事書——書裡的畫麵還在動，文明們還在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沒有停下。他握緊盤古斧，又摸了摸口袋裡的相框，“走吧，去初始文明的遺址。我們的故事，還沒結束。”
可沒人注意到，故事書的最後一頁，除了小林寫的字，還有一行極淡的小字，隻有在光線下才能看清：“初始文明的火種，需要‘歸心者的血液’才能點燃——而你，小林，就是最後一個歸心者。”
盤古斧的青銅光在灰霧裡犁出淺溝，每走一步，地麵的白灰都會被光灼出細碎的火星——那是透明文明消散時殘留的能量，碰在斧刃上“劈啪”響，像有無數細小的生命在低語。孤獨之塔終於在霧中顯露出全貌，它不像磚石砌成的建築，更像用千萬塊“記憶碎片”粘起來的巨柱：有的碎片裡嵌著穿星艦製服的人，獨自蜷在控製台前啃壓縮餅乾，窗外是連星光都透不進的黑；有的碎片裡是長觸角的外星老人，坐在空蕩蕩的廣場上，懷裡抱著裂了紋的共生瓷，眼淚滴在瓷縫裡，暈開淡黑的痕；還有的碎片裡是群小孩，手裡的蠟筆斷了半截，沒畫完的共生樹躺在地上，風一吹就卷走半片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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